第5章 相離(1 / 2)

市教育局之行不甚順利,餅就一張,而像我們學校一樣的孩子有四十多個,平分?都得餓死,所以隻能給有出息的孩子,那沒出息的孩子餓死了怎麼辦?餓死了就少了張嘴。這不是教育局的人跟我說的,但他表達的意思差不多是這個,教育局不是慈善機構,他們要對每一筆教育經費負責,餅我們學校是沒了,不過糠倒是有的,畢竟,如果孩子真餓死了,做父母的也是有責任的,所以我們學校就隻能靠著這點慈悲苟延殘喘。我照實與老校長說了,老校長亦不覺得意外,讓我隨他走走,與我說老支書的家事,他的子女分完遺產都走了,戴青山跟戴青天沒走,托付給了學校,而他卻欲把兩個孩子托付給我,說著話,已經到了兩個孩子家門,老支書殷殷期盼地看著我,說讓我別忙著拒絕。

青山在做飯,臉上抹了碳灰,青天坐在小板凳上,看著他哥哥嗬嗬傻樂,兩個孩子,小小年紀便要經曆如此多坎坷,我拒絕的話終究沒說出口,這兩個小家夥的純真,我想守護。

日子繼續過著,而我愈發發現我沒有了方向,失去了未來,而烏素衣卻主動了起來,偶爾給我打電話,談文學,聊人生世界,她說她喜歡我對世界的見解,欣賞我為人處世的風格,而我發現我除了三觀還算正常,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了,或許失去了純真,人生變得赤裸殘酷並不是件好事。

看透一切,逃不過孤獨,尼采不被理解,在都靈大街上抱住一匹正在受馬夫虐待的馬的脖子,失去理智。海明威把寫作當作自己全部的生命,在現實與期望嚴重抵觸時,選擇了飲彈自盡,他是孤獨的。rb作家川端康成曾說過:“自殺而無遺書,是最好不過的了。無言的死,就是無限的活。”好在,我還沒看透,活著,難得糊塗。

有天她跟我說,她明年就畢業了,家裏已經幫她找好工作,但學校要求畢業前必須進行實習,問我能不能讓她到我學校來,我說我幫忙問問。我回複她說可以的時候,她很開心,與我約好時間叫我去接她。後來萬瑩瑩電話裏跟我說,因為實習的事,小衣跟家裏吵了好多次,一個人偷偷在宿舍裏哭。

她來的這段時間,心情忽然晴朗起來,長時間的壓抑在她燦爛的笑容下煙消雲散,每天與她吵吵鬧鬧,脫去了煩惱,微笑似乎在飛。她主動承擔了洗衣做飯的家務,雖然衣服總是洗不幹淨,飯依舊那麼難吃,但心是暖的,青山青天兩個孩子受不了她做的飯菜,每到飯點便在村子裏找地方蹭飯,一段時間下來反而胖了不少。我的喜歡沒說出口,卻發現她似乎早已心知肚明,有時郊遊牽她過河,她的手便一直牽著,秋千般蕩漾。她有時會跟我暢想未來,一個屬於我和她的未來,一切都很美好,有時又會叉著腰讓我把煙滅了,是為我好。

我想就這樣牽著她的手不放開,簡簡單單,可惜實習草草結束,走的時候,她轉身抱住我,淚落在我肩膀,我緊緊抱住她,千言萬語哽在喉間,隻會說別哭,我約定有空便去看她,然後看著她坐上客車,心忽而空空蕩蕩。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周末,我剛下車就看到了她,笑得很甜,我擁住她,說我想你,她說她也是,我牽她手,恍若三生。

她像個孩子,要買氣球,我一手拉著氣球,一手牽著她,遊樂園很鬧,她很美。雲是棉花糖的形狀,射擊場的子彈總是打偏,旋轉木馬依舊單調,撈魚池邊全是孩子,而我樂此不疲,她笑起來眼睛迷人,摩天輪上相互依偎,夜太美,她太醉人,我輕吻她唇,很柔很柔。

路燈昏黃,兩手緊牽,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數不完的依戀,不遠就是校門口,多希望路再長些,好讓我再多牽她一會。我聽到汽車的轟鳴,她忽然推開我,我看到她衝我笑,看到車裏那人梳著一絲不苟的頭毛,滿目猙獰,我摔倒在地,她倒在血泊。

一切忽而靜止,變成黑白的顏色,我緊緊抱住她,呼喊她的名字,路燈、行人、汽車、樹影、高樓、天空全都飛速轉動,再也分不清上下左右,無盡的黑暗向我湧來,我拚命睜大眼睛,卻墮入令人恐懼的漩渦,我陷入狂風中,狂風將我撕扯,我無法喘息,風雷交加,我的靈魂一次次被雷電擊中,一絲絲抽離身體,我的軀體在不斷毀滅縮小,我奮力想抱緊她,卻早已沒有了力氣,唯有她漸漸冰冷的體溫是那麼真實。我的身體、我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分解消融,我耳朵開始轟鳴,眼睛隻看到一片慘白,我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畫麵,感受不到任何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