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讀《今晚報》見一條新聞:蘇寶恒整骨法通過審查。內容說:“蘇氏整骨法在本市久享盛譽,其特色是整骨技術全麵,手法簡便。患者痛苦小,醫療費用少,骨折愈合迅速……”

這消息我看了很高興。也許我不了解情況,頭些年我一直為天津蘇氏整骨沒在全國創出名牌感到遺憾。報上沒介紹這位蘇寶恒醫師是否錦衣衛橋蘇家後人。但我估計不是也離著不遠。我五歲時進私塾,念過一本《天津雜字》。開頭幾句至今會背:“直隸省,天津衛,督察衙門保安隊。有水局,有火會,急忙快跑消防隊……”後邊雖然大部都忘記,有兩句卻記得:“高台階,華家門,冰窖胡同李善人。蘇先生,都知道,錦衣衛橋賣膏藥。”蘇先生大名和華世奎、李善人並列,而且獨占了一行!可見他在天津人中的聲望地位。

我對蘇氏整骨法的信服,不隻來自這本書。小學四年級時我在課堂裏跟同學打鬧,從桌上摔到地下,左肘就變了形,痛得渾身打顫。家人立即坐“膠皮”帶我奔錦衣衛橋。先還為不知道蘇先生門牌犯難,怕找不到。到了錦衣衛橋一看,整個一條胡同少說得有六家門口都掛著個牌匾,上邊都寫“祖傳整骨”。個個都姓蘇,大字寫著“蘇寓”。

大人們商量:“都是蘇先生,進哪個門呢?”

拉膠皮的老頭說:“進哪個門都一樣,全會接骨。”

我們就進了最近的一家,那位蘇先生年紀不過四十開外,看了看我的胳膊,叫我家人拉住我左手,胳膊彎起,他拿起一條擀麵杖,套進肘內猛往外一拉,我剛叫一聲:“疼”,他說:“好了,你要想哭就哭,千萬別憋著。”說完替我貼上膏藥,拿塊木板給我托起,用圍巾掛在脖子上。再也沒有痛感,我想哭也沒理由了。

本來說好一個月後去再換一貼膏藥,沒等去有個鄰居竟送了一貼膏藥來。說是蘇家後人抽白麵偷出藥來賣,價錢比到家裏買便宜。膏藥上確實打著蘇家的印,但不是我看的那家。鄰居還是那句話:“哪個蘇家的都一樣,管保靈。”換了貼膏藥果然好了,沒留下任何後遺症,“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多次既觸靈魂又觸肉體,這胳膊都頂住了。所以對蘇先生的功德沒齒不忘。

據天津人說,蘇先生整骨技術的發展,跟混混兒有關係。混混兒們天天惡鬥,傷胳膊斷腿是常事,離不開整骨大夫。傳說有一混混被打斷了腿,敵方暗地花錢買通大夫,給他接骨時作點手腳。腿接上後不能用力,一到打架用力,腿一軟就得跪下。這混混發現出了毛病,就來找蘇先生。蘇先生摸了摸說:“能治,就看你有根沒根。”那混混問:“有根怎樣,無根如何?”蘇先生說:“有根,你搬塊石頭自己把腿砸斷,我給你重接。要沒這點骨頭,就湊合著吧,以後別再耍胳膊根。”那混混二話沒說,把腿放在蘇先生門檻上搬起石頭就把腿又砸斷,連蘇先生家門檻都砸壞了。蘇先生給他重新接上後比原來還能吃勁。混混還給蘇先生重修了門檻。

這傳聞是否屬實,無從考證,但我看病去時,見到錦衣衛橋蘇家確實都是高台階,高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