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鎮邦
八年前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時她叫“北北”,而不叫“林那北”。其實,她的真實姓名叫“林嵐”,“嵐”是“山中的霧氣”,設想一下,薄霧繞著青山,多麼美多麼有詩意啊!至於為何叫“北北”,後來又改為“林那北”,我沒問過她,也無需問。
2003年春天時節,福建省文聯準備同《人民文學》雜誌聯合在北京舉辦正在悄然崛起的福建中青年小說家群體的作品研討會。準備被研討的五位中青年作家中,就有北北,其他四位是楊少衡、須一瓜(徐平)、賴妙寬和粲然(鍾怡音),都是本世紀以來在文壇頗為活躍的小說家。這個會由於“非典”肆虐,延宕到初夏時節才在北京舉行。我就是在這次會上第一次見到北北的。記得她提供研討的是兩部中篇小說:《尋找妻子古菜花》和《王小二同學的愛情》。兩篇作品中,《尋找妻子古菜花》給我留下更為深刻的印象。我曾在一篇題為《悄然崛起的福建小說家群體》的評論中這樣寫道:“《尋找妻子古菜花》講述一個山區剛剛富起來的青年農民李富貴,為了尋找其出走的妻子古菜花,挑著簡單的行李,長途跋涉,四處尋問,風餐露宿,幾乎付出了生命代價的故事。從李富貴到古家村向古菜花求婚,到築新宅迎娶古菜花,再到古菜花同據傳來自長樂海邊的許木匠一起出走,一直到李富貴離家四處尋找,以至最後病倒在鎮上的醫院,由他的老同學、非他不嫁的奈月對他照料救治,故事一波三折,引人入勝……我把北北的小說看作是源於宋元話本的新民俗小說的另一支。她的小說中,不僅有對弱小者的世俗的關懷,有動人的民俗畫的描寫,更有節奏流暢明快的敘述。她的小說不僅有較強的可讀性,而且充滿一種令人感到溫暖的現實主義精神”(見拙著《文學的新世紀》第5頁,海峽文藝出版社2010年4月版)。當然,北北的小說還有諸多的藝術特色,諸如善於把生活的常態與變態交錯起來寫,具有較濃厚的閩文化的色彩等等。由此看來,林那北(北北)的魅力首先是其作品的魅力。當然,她那漂亮的容貌,溫婉的性格,幹練的作風,也彰顯出她作為一個福州女人的魅力。
後來就陸續讀到北北的不少中短篇小說,包括收在署名“林那北”的中篇小說集《唇紅齒白》(鳳凰出版社2009年1月版)裏的七部中篇小說。而其中更引起我注目的是這麼兩部作品,一是先發在《作家》雜誌,後來由時代文藝出版社出單行本的《三坊七巷》,這是對閩都福州一個名人迭出的古老住宅區動情的書寫,不僅具有很強的民俗意義,更具有很濃厚的閩文化的色彩。另一部是先發在《芳草》上,獲得華語文學女評委大獎,後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單行本的長篇小說《浦江上——一個王朝的碎片》,講述的是八百年前的1216年陽春三月,蒙古人攻陷南宋王朝的首都臨安之後,皇後楊淑妃帶著兩個幼子在文臣武將的護衛下逃到福州東南端的濂浦村度過最後一段日子的故事,這個故事當然淒婉動人,更重要的是它也寫足了閩文化,而且是跨文體寫作,因此更具曆史感和文化色彩,而且在長篇寫作上也獨辟蹊徑。從這兩部作品看來,林那北是在閩文化中泡大的,而她的作品,也就成了閩文化獨特的載體,當然也就彰顯了閩文化的魅力。
福建俗稱“八閩”,也就是說,它是由具有多種文化的八個地區組合而成的。八閩之中,以閩都福州為中心包括閩西北、閩東北在內的廣大地區是古閩國的疆域,在這兒創造和傳承的閩文化當然是八閩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宋代理學家朱熹在閩西北廣設書院講學,創建了閩學,使閩文化得到發揚光大;十八、十九世紀以來,魏源、林則徐、嚴複等政治家、大學者也從這兒走出來,使閩文化進一步擴大影響,而同時創造的“船政文化”也成了閩文化中很有特色的文化。林那北的成長與創作受到閩文化的滋潤和影響這是不待言的,而她作品中的閩文化色彩也是她作品藝術魅力的表現。八閩文化中,作為古中原文化活化石的閩南文化,產生於閩西山區的客家文化,當然也各具特色和色彩,即使像介於閩東、閩南之間的莆仙地區也產生了很有特色的莆仙文化。由於這些文化與林那北關係不大,就不贅述了。不過,最近讀到林那北的近作《過台灣》,發現她正受到閩南文化的影響,力圖在作品中表現閩南文化的光彩,可見,八閩文化之間也是相互影響交融的。
近幾年來,我有較多的機會出差到福州,於是見到林那北的機會較多,我同她的交流多了起來,也逐漸熟悉起來。林那北調任《中篇小說選刊》雜誌社任社長兼主編,主持該刊的編政,文學視野也日見開闊。而在編務繁忙的同時,創作也日漸見豐,而且更加成熟。她顯得更加幹練成熟,溫婉的性格中又添了若幹豪爽之氣。這樣的林那北,當然是更加魅力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