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你不要啦,不是孺王我不給你。”孺王瞅著他。
“是我不要啦,我的錯,不是王爺的過錯。”那人幾乎是在哀求。
“好,那我這就決斷。”孺王轉頭對奓胡子的漢子說:“你把小仔領走吧!”
奓胡子的漢子一聽,滿臉喜氣地謝過孺王,拉起小仔就走。
圍觀的人悄聲說,這不是亂斷嘛!正在議論,就聽孺王大吼一聲:
“哪有那麼便宜的?給我把這個歹人抓住。”
他一喝,奓胡子的漢子扔下小仔就跑。哪裏跑得脫呢,歡兜和幾個隨從趕上去將他扭過來。孺王厲聲嗬斥:
“大膽刁民,還不給孺王我說實話。”
見勢不妙,那漢子嚇得把兩載前偷人家小仔的事趕緊招出。搞清事情,孺王說:
“我就說孰忍心把自家的小仔往死裏拽,還想欺哄孺王我,哼哼,沒門!來人,給我把這個歹人推下懸崖摔死!”
幾個隨從跳上前來擰住那人的胳膊,使勁一推,那人就跌下旁邊的深溝,隻聽見一聲尖厲的慘叫。
一場棘手的糾紛孺王就這麼輕而易舉決斷清楚,眾人都說孺王精明,辦事利落。就連見多識廣的地官黎也誇孺王有能耐,唯一讓他不安的是那聲尖厲的慘叫。
長發漢子謝過孺王,抱起小仔離去,圍觀的人散開。
巡隊繼續前進,孺王挺著胸膛搖晃著羅圈腿大步走著,隨從緊緊跟在後麵。
44
翻過一座山,又是一座山。山越攀越高,高處的山色未綠,早爆開的是一樹樹桃花。這兒幾樹,那兒一片,寂寞的山間就要熱烈了。
地官黎走得好不興奮,腳下已是他的族堡。小時候,每當桃樹開花,山野裏無處不留下他們那幫猴崽的腳印。他們真能瘋跑,時而跑上山巔,時而跑下河川,跑累了,歇口氣又跑。他的瘋跑開始於桃花初綻的日子。黎族堡把桃花叫做誇父花。大告訴他這是誇父倒下長出的樹,開出的花。誇父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他追趕太陽,是想拴住它,不讓世人再受寒冷。黎知曉這豪壯的故事後,撒開腿跑開來,覺得跑起來像誇父那麼帶勁。他沒有像誇父那麼去追趕日頭,卻追趕上大王。
那日,大王巡視黎族,早晨出發沒帶上夜寢的豹子皮。他便去追趕,趕上大王已是夜色朦朧,正要睡臥,侍衛這才發現沒帶上鋪墊。少了它睡覺會受風寒,大王無奈隻能湊合著躺臥。黎就是這時趕到的,跑得滿頭大汗。滿頭的大汗大王不一定看得見,卻聽見了他呼呼的氣喘聲。大王將滿眼的喜氣撒向他,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哈大笑一陣,把他留在身邊。從此,他便跟上大王,跟到現在成為宮中管理天下部族的地官。
離開黎族堡,他回去過幾趟,都是匆匆路過。如今歲數大了,時常想起往昔的事情,族堡的溝坡和流水不斷浮現在眼前,時不時就想去那山水間走走看看。今兒歸來,地官黎真想清清靜靜在故地待上幾日。
然而,族堡的山水沒有讓地官黎清閑,熟悉的土石剛剛出現,就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喊叫,聽得人脊背發瘮。這是咋回事?孺王叫過歡兜,讓他前去探聽。
巡隊走到堡邊,歡兜已返回來,說是捉住個偷盜庠糧的賊,正在拷打。那喊叫聲尖厲刺耳,令人驚怕。地官黎的心頓時揪得緊緊的。
挨打的是個後生,低頭跪著。一棒下去,慘叫一聲跌在地上。叫過,又費勁掙起跪好。就有人嗬斥:“說,你到底是哪個族堡的?”
後生咬緊牙不說,又被一棒打倒在地,尖聲叫著。再往起跪時,疼痛難忍,還沒有跪正,一棒打在他的背上,又是一聲刺耳的尖叫。
這麼打下去豈不把人打死啦?地官黎在擁擠的人群裏尋找熟人。孺王已經衝上前去,一把握住掄棒的後生,說:“慢,慢著下手。”
那後生瞥他一眼,見是個矮小的生人,沒好氣地說:“少管閑事。”
說著,胳膊使勁一甩。孺王身瘦力弱,哪裏吃得住?羅圈腿搖晃出幾步才勉強站住。歡兜搶上前去,連忙伸手扶穩孺王。地官黎慌忙大叫:
“不要無禮,這是孺王!”
地官黎這一喊,引來不少人的目光。畢竟是回到了自家的族堡,立即有人認出他。有個壯漢朝他走來,說:
“啊呀!大伯——你回來啦!”
“哦,回來啦!”地官黎將他拉過去說:“快認識一下,這是孺王。”
壯漢欠身施禮,地官黎又對孺王說:“這是我的侄子眈。”
沒容孺王說什麼,眈就將事情的原委說道一遍。昨夜闖進幾個偷盜粟穀的人,堡衛發覺就去追。這個家夥不跑,還攔擋堡衛,讓別人背著粟穀逃跑。堡衛將他捉回來一審,倒也招得痛快,說是狐族的。族裏派人去狐族要粟穀,人家不給,根本不是人家偷的。這不,狐族的頭都找來了,人家比我們還生氣呢!說著,眈指著那個皮膚黝黑的漢子。那狐頭火氣大著呢,麵對孺王叫嚷:
“孺王,你可得給我們弄清楚,這簡直是糟蹋我們狐族哇!”
又是個棘手的事情。
地官黎往前一步,搶先答話,他是擔心孺王沒有想好法子,令他們輕看:“我看打也不是辦法。還是要弄清他是哪族的,交給族頭治他。”
“是,我們都是這個意思。可這賊骨頭真硬,打死都不吭氣。”眈說。
地官黎對眈說:“你把他打死,不是更弄不清楚啦?”
眈略一低頭說:“大伯說得對,我也怕把他打死。隻是……”
他咽下後麵的話瞅著狐頭。狐頭真是個機靈人,水靈靈的眼睛一眨就接上話:“這賊胚子,打還不招,不打能有啥法子?”
地官黎先讓他們住手別打,然後將他們往人圈外一領,告訴兩位族頭不妨放走他,悄悄跟著,看他往哪裏去。
“不行,不行!”狐頭打斷地官黎的話:“那他要是不回去,在山裏轉悠到天黑溜走咋辦?”
眈也說:“那回鄂族使的就是這法子,放走的那人鑽在山洞不走,就弄些野果吃,一連過去好多日。眾人以為他真不走啦,一疏忽沒了蹤影。”
孺王一直在背後聽著,看著他們各執己見,沒個準招,便湊前來問眈:“你是要找回丟掉的吃食吧?”
眈答聲是,孺王又問狐頭:“你是要找回丟掉的臉麵吧?”
“孺王說得對。他不說出真話,我族裏的這臉灰土,跳進澮河也洗不淨。”狐頭答。孺王稍緩口氣說:“那咱這麼辦,賊人由狐族領回去。”
眈插口說:“他領回去,我的吃食朝孰要?”
孺王解釋說:“別急,領回去事情並沒有完。既然賊人說是狐族的,讓他領人就等於說是這回事。”
狐頭不高興了,嘟囔著:“那我不領!”
孺王質問狐頭道:“他早把灰土抹到你臉上啦,你不領孰給你擦洗?”
狐頭想想也是,不再吭氣。孺王接著說:“讓你領他,就是讓他給你洗涮臉麵。”
“怎麼洗涮?”狐頭不解,泛黑的臉上轉動著兩個疑惑的眼珠。
孺王對他說:“把人領回去,你告知鄰族,讓他們認領。”
狐頭將頭搖了又搖:“不妥,孺王!哪個族會認領這禍害啊?”
“嘿嘿,到了鄰族當然不能說你們逮住個賊,那孰還敢來領?就說,你們救下個被獸咬傷的迷路人,他們還會不來嗎?”
哦——眾人都明白了。狐頭叫道:“好主意,孺王的主意真好。”
狐頭說好,大家也說好,就連地官黎也覺得這孺王就是有兩下子。看來,這小子不光會爭著當王,還真是個當王的料。老實說,向大王給摯求取名分,他求是求到了,心裏卻挺別扭。出來這麼一走,這摯真讓他刮目相看,便暗暗慶幸向大王求得對。
當下,狐頭帶走賊人,眈即安頓孺王和巡隊歇息。連日趕路,孺王確實很累,便不推脫。
孺王和巡隊歇下腳,地官黎趁空兒去堡裏堡外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