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說到正題了。馬雁的詩和散文都是上佳,詩詞注解別具一格。她的朋友把這些散文和注解編印成集,可謂善莫大焉。如果沒有這些,生活還是有條不紊,但畢竟少了一個忠實的記錄者。她的彩筆,較之你我,完全不在幾個檔次上。我輩習文,不過是照貓畫虎。你看馬雁,說張愛玲“既要天長地久,甚至還要母親的供養費,同時千嬌百媚的狐狸精狀也不放棄。真是傳統、現代兩不誤,怎麼可能實現得了”。她說林徽因,高貴一種,有詩為證。順帶比較了蕭紅、丁玲和冰心,入情入理、不卑不亢。這個時候的馬雁才是奔馳的駿馬或遠飛的大雁,誌在千裏、汪洋恣肆。她生活的經曆並不豐富,但這似乎毫不妨礙她的寫作。信筆拈來,就是洋洋灑灑又一篇,比如《落坡嶺》。開篇寫早上七八點鍾起來,然後幹了些什麼。簡直是冒險和囉唆。但她就是這樣,一條道走到黑。完了,你才覺得,不是她囉唆,而是你我和她有差距。可見未名湖的熏陶絕非浪得虛名。上蒼若能再給她十年,敲敲諾貝爾文學獎的大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這使我想起了周雲蓬,住在杭州的同齡人。也是苦哈哈地過,寂寞地歌唱,好在有個綠妖陪著他。要不然他那不會說話的愛情,哪裏去找共鳴的琴瑟。馬雁曾經的存在,讓我對成都這個城市肅然起敬。這等才情,你若還要說三道四,不是吹毛求疵,就是妒火中燒。
馬雁是個真正的學者。她的生活,在很多人看來莫名其妙,甚至是稀裏糊塗。比如職位,比如職稱,在她看來,似乎與她何幹。殊不知,周圍的人都是目光炯炯,恨不能取而代之。如果生在春秋戰國,尚有馮諼客孟嚐君。她也夢想過成為黨委書記,隻是想想而已,她不去和人爭,隻是拚了命的讀書。有一年,是2010年,她拉了一個讀書的單子,一年讀了73本書,從文學藝術,到政治、建築,甚至還有幫會傳記,看似囫圇吞棗,卻能篇篇寫下精到書評。文字有長有短,但絕不敷衍了事。比如《齊白石談藝錄》,她說“很薄的小冊子,齊白石有一點幽默,氣度也很開闊。但感覺有一點邪惡”;對《日本漢詩精品鑒賞》,她說“比較失望的一本書,如果一定要借鑒日本漢詩的資源,那就必須學日語,這是惟一的收獲”;對《舊上海的青幫》的評價隻有一句話,“不是很精到,不值得讀”。看了這些,反觀她對今古文人及作品的評價,你才知道,她那些乍一看口氣頗大的言語,有著不俗的學識滋養。張愛玲成為張愛玲,三毛成為三毛,也不是因為出生,終究是她們的文字撩撥了你某一根遲鈍的神經。由此,你心生景仰,最終成為她們的粉絲。
馬雁終歸還是一個小女子,有自己不與人言的愁和苦。比如馬驊在她的筆下,看似是個爛人,不值一提。實際上,馬驊就像一個不散的幽魂,一直住在她的某個角落,時不時要出來吹拂看似寧靜的心情。這個時候,她恢複了癡情女子的本色,思戀和哽咽。隻不過,她還是那個曾經打打殺殺的假小子。她的思念藏得深,比如在《冬天的信——給馬驊》裏。這有些像寄居榮國府的黛玉,愁腸百結,隻因知音難覓。對此,我隻能說,巴神的世界,你永遠不懂。
上海是馬驊學習和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馬驊像自己的詩《在變老之前遠去》中那個奔跑的少年,2010年12月30日,在閔行流連的馬雁也禁不住隨他而去。這個虔誠的穆斯林,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