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實
七年一個輪回,2008年的“雷曼時刻”餘波未盡,2015年的“希臘時刻”又在悄然蓄力。左翼聯盟黨Syriza的大選勝利和強勢新總理的上台,讓久違了的希臘再度走到了全球經濟的聚光燈下,個性十足的齊普拉斯已經成為堪比普京、奧巴馬、默克爾和耶倫的“關鍵先生”,其重要性甚至已經超過了其他大國政要。因為,他的選擇決定著“Grexit”是否成真以及何時成真。
當然,Grexit不是一個新話題,這個合成新詞上一次流行是在2012年,但很快它就被丟進了財經新聞的回收站。正因為如此,當Grexit再一次在2015年流行起來時,很多市場人士習慣性地認為,這依舊是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鬧劇。
市場將Grexit看做“懦夫博弈(Chicken Game)”,就像兩個人在獨木橋上狹路相逢,每個人隻有進和退兩種選擇,博弈存在兩個納什均衡,你進我退,或我進你退,究竟博弈結果會落腳於哪個納什均衡,取決於兩個人誰是懦夫。
Grexit,貌似是希臘和歐洲的博弈,本質上是希臘和德國的博弈。但德國從來就不是懦夫,所以以往每一次博弈,基本都是德國笑到了最後,於是希臘為獲得苛刻的援助,在緊縮之路上漸行漸遠。不過,這一次,大有不同,齊普拉斯很可能也不是懦夫,這不僅因為他的性格使然,更因為勇氣恰是他執政最大的基礎。
如果選擇屈服,他很快就會被追捧他的國民所拋棄,就如他們拋棄他的前任一樣。
但如果德國和希臘都不是軟柿子,那麼誰會笑到最後?在我看來,沒有懦夫,“懦夫博弈”將不複存在。也就是說,這一次Grexit風波之所以和以往不同,恰在於博弈結構發生了根本性變化:“懦夫博弈”正在變成“囚徒困境”。
個體理性導致集體非理性,獨木橋上狹路相逢的兩個人,同時掉落的可能性悄然增加。
這樣導致的結論就是,2015年的Grexit,第一次成為了“可置信威脅”。那麼,如果Grexit出其不意地驟然而至,誰會是贏家,誰又會是輸家?這個問題要一分為二來分析:一方麵,短期內,幾乎沒有贏家,全球經濟和國際金融市場都是輸家。經濟衰退、貨幣混亂、銀行危機、局部惡性通脹短期內不可避免。“希臘時刻”相比“雷曼時刻”,殺傷力毫無疑問會更大,畢竟破產的雷曼隻是一個公司,而希臘卻是一個古老的國家。
另一方麵,更值得深思的是Grexit的長期影響。與比較確定的短期影響不一樣,長期影響是模糊、有爭議的,而且其對全球經濟秩序和國際金融格局的意義更加重大。在我看來,Grexit一旦成真,最大的長期輸家不是希臘,而是德國。
雖然德國經濟韌性相對較高,且基本麵更加完善,短期內受到的直接衝擊可能還會明顯低於歐洲平均水平。但Grexit將打開潘多拉之盒,隨之而來的是西班牙、意大利及更多歐元區成員國的退出,繼而是歐元區乃至歐盟的崩盤。
歐洲貨幣一體化的失敗,就是“德國夢”的破滅。這既意味著德國的沒落已經得到歐洲的一致認同,同時也標誌著德國賴以同美國對抗的製衡底氣也一瀉千裏。實際上,研究顯示,即便拋卻政治因素,僅從經濟層麵看,德國也是歐洲一體化最大的受益者,Grexit掀起的歐洲去核心熱潮將給德國造成難以估計的持續損失。
有輸家,自然會有贏家。Grexit的贏家可能不止一個,在這個長期贏家的名單裏,首當其衝的自然是美國,不僅歐元的潰敗是對美元霸權的反向加成。而且,德國乃至整個歐洲的沒落也將相應提升美國在全球政治、經濟、金融新秩序中的影響力。全球資本的避險需求以及“去歐元化”的結構調整需求則將給美國經濟加速複蘇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助力。
此外,中國長期來看也很有希望成為贏家,至少在希臘和德國博弈的過程中,齊普拉斯政府已經明確流露出轉而向中國尋求幫助的意圖。
實際上,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實力的快速積累和政治影響力的相應提升是不相匹配的,這其中有諸多複雜的問題,而Grexit及其帶來的破局效應將有助於中國加大在歐洲的投資,進而促進經濟影響力向政治影響力的轉化。
總之,歐洲博弈正在從“懦夫博弈”滑向“囚徒困境”,一旦Grexit成真,世界格局將發生深遠變化,順勢而為、趨利避害、亂中有為,才能成為長期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