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具》
現在所使用的一些原理,因為僅是由貧乏的和手工性的經驗以及很少一些最普通常見的特殊的東西提示而來,故其大部分的範圍都僅僅恰合於這些東西而把它們包收在內;那麼,它們之不會導向新的特殊的東西也就無足怪了。而若是有些前所未察和前所不知的相反事例偶然撞來,這原理則借略作一些無關宏旨的區劃而獲救並得保存下去;而其實隻有改正這公理本身才是真正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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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區別清楚起見,人類理性以上述那種通用方式應用於自然問題而得出的結論,我名之為對自然的冒測(指其粗率和未成熟而言);至於另一種經由一個正當的和有方法的過程而從事實抽出的理論,我名之為對自然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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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同意這一點說來,冒測頗是一個足夠強固的根據;因為即使人們都瘋了而都瘋得一樣,他們彼此之間也會很好地取得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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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贏取同意而言,實在說來,冒測還遠較解釋為有力。因為冒測是搜集為數甚少而且其中大部分又是通常習見的事例而成,所以它能徑直觸動理解力並充填想象力;至於另一方麵,解釋則是隨時隨地搜集到處散見的各種各樣的事實而成,所以它不能陡然地打動理解力,因而在當時的意見麵前,它就不能不顯得粗硬和不協調,很像信仰的一些神秘的東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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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在意見和武斷的一些科學當中,冒測和邏輯是有效用的;因為在那裏目標乃是要迫人同意於命題,而不是要掌握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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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使用冒測的方法,縱使盡聚古往今來的一切智者,集合並傳遞其勞動,在科學方麵也永遠不會做出什麼大的進步;因為在人心裏早已造成的根本錯誤不是靠機能的精良和後來的補救能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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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劫持著人類理解力並在其中紮下深根的假象和錯誤的概念,不僅圍困著人們的心靈以致真理不得其門而人,而且即在得到門徑以後,它們也還要在科學剛剛更新之際聚攏一起來攪擾我們,除非人們預先得到危險警告而盡力增強自己以防禦它們的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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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困人們心靈的假象共有四類。為區分明晰起見,我各給以定名:第一類叫作族類的假象,第二類叫作洞穴的假象,第三類叫作市場的假象,第四類叫作劇場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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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真正的歸納法來形成概念和原理,這無疑乃是排除和肅清假象的對症良藥。而首先指出這些假象,這亦有很大的效用;因為論述“假象”的學說之對於“解釋自然”正和駁斥“詭辯”的學說之對於“普通邏輯”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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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類假象植基於人性本身中,也即植基於人這一族或這一類中。若斷言人的感官是事物的量尺,這是一句錯誤的話。正相反,不論感官或者心靈的一切覺知總是依個人的量尺而不是依宇宙的量尺;而人類理解力則正如一麵凹凸鏡,它接受光線既不規則,於是就因在反映事物時摻入了它自己的性質而使得事物的性質變形和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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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主張確實性是絕對不能獲致的,這學說和我所采取的進行途徑在其最初起步時也有一些一致之處;但這兩個學說在結局上卻遠遠地分開了,並且是相互反對。主張那種學說的人們隻是簡單地斷言,一切事物都是不可解的;而我固亦斷言,若用現所通用的方法,則對自然中的事物確是不能了解多少。但是由此,他們卻進至根本破除感官和理解力的權威;而我呢,則進而籌劃要供給它們以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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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加(sia)關於法軍征意一役曾經這樣說過:他們隻是手執粉筆前來畫出自己的寓所,並不是使用武器來打開自己的進路。我亦願意使我的學說同樣平平靜靜地進入那適於接受它和能夠接受它的人心之中;因為,凡分歧是發生在第一性原則和概念自身以及甚至是在論證的形式的時候,駁辯總是應用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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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傳授方法隻有一條,簡單明了地說來就是:我們必須把人們引導到特殊的東西本身,引導到特殊的東西的係列和秩序;而人們在自己一方麵呢,則必須強製自己暫把他們的概念撤在一邊,而開始使自己與事實熟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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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假象是各個人的假象。因為每一個人(除普遍人性所共有的錯誤外)都各有其自己的洞穴,使自然之光屈折和變色。這個洞穴的形成,或是由於這人自己固有的獨特的本性;或是由於他所受的教育和與別人的交往;或是由於他閱讀一些書籍而對其權威性發生崇敬和讚美;又或者是由於各種感印,這些感印又是依人心之不同(如有的人是“心懷成見”或“胸有成竹”,有的人則是“漠然無所動於中”)而作用各異的;以及類此等等。這樣,人的元精(照各個不同的人所秉受而得的樣子)實際上是一種易變多擾的東西,又似為機運所統治著。因此,赫拉克利泰(Heraelitus)曾經說得好,人們之追求科學總是求諸他們自己的小天地,而不是求諸公共的大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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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類假象是由人們相互間的交接和聯係所形成,我稱之為市場的假象,取人們在市場中有往來交接之意。人們是靠談話來聯係的;而所利用的文字則是依照一般俗人的了解。因此,選用文字之失當害意就驚人地障礙著理解力。有學問的人們在某些事物中所慣用以防護自己的定義或注解也絲毫不能把事情糾正。而文字仍公然強製和統轄著理解力,弄得一切混亂,並把人們岔引到無數空洞的爭論和無謂的幻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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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著作家——實在是一切古代著作家——的榮譽並未有所觸動;因為我所挑起的較量並非屬於智慧和才具,而是屬於道路和方法,並且我所自任的角色又不是一個裁判官,而隻是一個向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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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類假象是從哲學的各種各樣的教條以及一些錯誤的論證法則移植到人們心中的。我稱這些為劇場的假象;因為在我看來,一切公認的學說體係隻不過是許多舞台戲劇,表現著人們自己依照虛構的布景的式樣而創造出來的一些世界。我所說的還不僅限於現在時興的一些體係,亦不限於古代的各種哲學和宗派;有見於許多大不相同的錯誤卻往往出於大部分相同的原因,我看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同類的劇本編製出來並以同樣人工造作的方式排演出來。我所指的又還不限於那些完整的體係,科學當中許多由於傳統、輕信和疏忽而被公認的原則和原理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