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岩石下,睰離極力回憶著過去。同樣的雪,同樣的寂寥,還有這同樣的的岩石,千年不變。
隱約間蜂鳴聲響起,睰離感到頭疼欲裂。一股極度的渴睡欲望襲擊著她的神經。
她突然記起當年亦是這般。
隱約間笑聲響起,宛若銀鈴。
睰離勉力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團團淡綠色光點。忽遠忽近,迎空飛舞。疾如流星,靜空懸浮。隻是視線忽然模糊起來,再也看不清楚……
隱約間有歌聲繚繞,似神山共鳴,空穀回響。那樣的歌聲,無論她身在何方,都能隱約聽到,斷斷續續,若有若無,似故鄉呼喚,似家人期待。這也是她沒有直接去紅石家族報到,中途改回家族的原因。隻是此時歌聲卻響亮起來……
睰離猛然醒轉,雪停了,萬物空然。哪裏還有什麼綠色精靈,隻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一點足尖,躍上巨岩,在陡峭的山壁上借力翻身,直至傲然岩端,才看見遠處山峰盡頭,有微光閃動。那應是此行的終點。
在皚皚白雪上奔行,確實需要輕身功力,雖然達不到踏雪無痕的境界,卻已能如平地飛躍。
戰地軍靴靴底的反動力裝置,給予穿戴者八倍的彈跳力。睰離三步一個縱身,五步一個彈跳,將自己高高拋往空中,然後翻轉身子,俯衝落下,近地後才將收起的雙腿點擊地麵。緩衝幾步,又是一個縱躍。如此這般循環往複,如星丸跳躍,向著山頂進發。
不過半個時辰,睰離便已踏足山崖之上。
山峰不孤,如玉掌翻天,斜斜向外伸出。五峰如指,微微向內曲張,一副欲攬青天、舉托蒼穹之勢。如此奇景,世間罕見,必是凡間聖地。
睰離感歎之餘,依稀記得當年初臨此地的震撼。隻是憑著自己的小身板,又怎能攀上如此高崖,莫非這一切隻在美夢裏或是睡前故事中麼?
如此熟悉的場景,卻與美夢相吻合,未免太過驚世駭人。更為奇怪的是,當年的那個小山洞,已不見蹤影。還記得自己是從那個小山洞裏徒步走到山崖頂端。仿佛隻隔了幾步之遙。
如今已是無從考證,以她的目力,應是不會錯過山中一切。睰離強自壓下萬般心緒,舉步來到玉掌中央。依著父親昨晚的指示,默念口訣。
那是雪狄族世代相傳的咒語,古老的音節,艱澀拗口,以真力發出,在玉掌峰上回蕩。
咒語分為三段。一段落,雪山轟鳴,響徹雲霄。似天地共鳴。二段落,雪山崩。大量的積雪飛泄而下,直衝山底。從此地俯瞰,仿佛是割裂了半片山體,成片的積雪奔騰如海潮,飛流而下,聲勢浩大,實乃是人間奇景。身在其中,才感知天地之蒼茫,自身之渺小。三段落,狂風起。整個山頭平地起了風雪,滿地積雪混於空氣中,如花亂墜,迷離了眼神。
地麵慢慢顯露出的灰白色澤。那是地表岩石的本色,清晰可見一個五角星芒。以數條黑色線條構成。簡單而神秘。五個銳角指向五座小山峰。仿佛預示著聚五指之力,合而為一。
睰離恰好站在五角的中央處,咒語終結,她一掌擊向地麵,整個暮雪山發出陣陣呻吟。
飄搖於天際的神曲再臨,這次更為清晰,仿佛是山下大教堂裏的唱詩班,神聖的歌聲一直傳到很遠很遠,這一刻,睰離心神欲醉,多年的疑惑即將在此刻得到解答。
黑色線條散發出奇特的綠色光芒,從五個銳角的頂端閃現,相互連接直至中心。
不知何時,睰離的雙眼發出了同樣的光芒。一股來自暮雪山的神秘能量由五角星芒灌入體內,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強壓在地麵的玉掌緩緩提起。一把透明的長劍由劍柄開始,衝破地麵,緩緩升起。
此刻,歌聲越發嘹亮。如聖人降臨,如神跡再現。
五指山峰,一陣顫動,各自射出一道光線,彙聚於長劍之上,正是劍柄處。
五道光線凝集,終化為淡綠光點。寶光流轉,間中有輕笑聲隱約傳來。
“是新誕生的雪精靈麼?”
睰離心中的記憶在此刻與現實相呼應。
精巧的身軀,尖尖的耳朵,四翅振動,薄如蟬翼,一對淡綠色眸子,靈動生神。每一個都是那麼美麗。
未等睰離細看,手中長劍發出強大吸力。頓時狂風四起,掀起了一場風暴。山頭的積雪紛紛從四方彙聚,凝聚在透明寶劍上。轉眼即化,融入神劍之中。
呼嘯的暴風雪漸漸擴展到整個暮雪山山頂。似要將漫天風雪都吸收幹淨。
個人力量與自然相比實在太過渺小。若非那柄神劍,自己隨時都會被狂風卷走,她用盡全身氣力,緊緊抓住寶劍,一刻不敢鬆手。
“巫行雲!”
睰離奮力呼喊。向暴風雪傾吐著心中的憤懣。
無論她多強,心中始終有個弱小的自我。即便用盡手段,甚至不惜以肉體勾引莊羽,亦要將巫行雲踐踏於腳下。但她依然不安。
半聖之劍,蕭風水寒!
卻是橫在心頭的尖刺。
作為紅石家族的附庸,她隻有靠自己的全部努力才取得今日地位。卻被一把破劍擊敗的體無完膚……
時間如沙漏,黃沙落盡光陰聚。
積雪在劍中慢慢成型,整個風暴雪在劍身中不斷凝練縮小,最後與透明的長劍慢慢相吻合,直至完全一模一樣。
神劍成,暴風止。
吸納了一場暴風雪,劍身更見輕盈。有若美人柳腰,布滿了顆粒狀的霜點,散發著徹骨的寒氣。
透支了全身氣力的睰離緩緩倒下,隻是在昏迷前她仿佛聽到了劍鳴,聲如風雪,隱隱在心中印入二字: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