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我家小雲兒!”刀客仿佛沒有聽到函宴的譏諷之意,自顧自地回道。
函宴聞言一皺眉,對方似有所指。不及細想,忽見躍馬橋上人影一閃,分明就是適才拂袖而去的雲桑。心中不禁大訝:“好端端一個貴公子哥跑去東部民宅作甚?”
此時天香樓一眾賓客早已按捺不下,紛紛來到樓外觀景台。此處正是秋夜賞月之地。視野開闊,天上人間盡收眼底。
忽一陣狂風,亂了眾人衣帶。舉目遠眺,東邊有雲如蛇,翻滾而來,頃刻間掩月而過,雨勢傾覆,瞬間滴落。
夏初之際,夜雨頻繁。有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無邊雨絲細如愁。雲中落盡九天雷,皆是翻雲覆雨手!
函宴不惱反喜,叫到:“刀兄!小心我的雷霆怒!”說罷重劍幻出層層劍影,罩向對方。
“轟隆”
隨著一道蛇形雷電,蜿蜒而下。悶沉的雷聲,掩蓋了刀劍相交的金鳴聲。
隔著三條街,雲青雀佇足回首,清晰地看見雷霆怒攪動了縹緲的雨雲風勢。
“雨夜!正是雷霆怒誕生時的天兆!今夜恐怕又是一場龍爭虎鬥!”想到此刻,雲桑有些意味索然,轉身望向來路,卻見一人獨立躍馬橋上。一把油紙傘遮掩了麵容!衣著打扮甚是樸素無華,令人琢磨不透。
“是你?”
雲桑心中凜然,那人正是天香樓外的熟悉身影。他一路躡來,在此失去蹤跡。如今現身恐絕非偶然。
當下整了整衣襟,鄭重道:“在下雲桑!敢問前輩有何指教?”
“你看!誰能勝出?”
來人聲如洪鍾,卻異常清遠。雲桑湧起一種奇特的感覺,仿佛其近在眼前卻又身處百丈開外。
“晚輩不知!”
雲桑暗自斟酌了一下,才慎言答道。
老者哂道:“勝則生!爾若慎行又豈有今夜之死?”
雲桑聞言臉色驟變。老者措辭辛辣,完全一副家中長輩口氣。雲氏家大業大,旁係林立,不下千人。隻是他搜索枯腸卻無一人能與眼前身影重合。正在忐忑之間,忽聽老者續道:“京城青雀,孤傲不桀。青榜第一,從無敗績!”
老者說到此處,轉向天香樓。
此刻天香樓頂一片寂靜,函宴揚起頭顱,任由密集的雨點滴落眉間發絲。天際,烏雲低垂,直迫心頭。驚雷與閃電幾乎同時抵達。將這漆黑的雨夜劃分為黑白兩個世界。
函宴輕撫劍身,心已回到當年。
八年劍胎,始終不見半點靈性。黑黝黝的劍身一片死寂。普通劍胎,先有劍靈後育劍身。這把雷霆怒卻大是不同。八載春秋,劍形已成。卻無半點劍意感應。族裏長老扼腕歎息,斷言死胎!
哪知天降神雷,由劍柄直灌而入。劍身亮起,映射四周,如白晝之光,迷離了函宴雙眼。他終於聽到了長劍的心跳聲……
“十年前!亦是如此雨夜,風雷齊至、雷鳴電閃,雷霆怒應劫而生!刀兄!萬勿令小弟失望!”函宴淡淡說道。
今夜雷霆萬鈞,正是他意氣風發之時。手中的雷霆怒不斷爆發出絲絲電蛇,一時極盛!
無名刀客默然,仿佛是黑夜孤狼,自是巋然不動。九柄長刀已折了大半,剩下的已是不多了。
他挽了個刀花,刀尖斜指地麵。大雨順著刀身彙集,與地麵形成一條細長的絲線。
天地驟亮,刀客身側雨勢一頓,萬千水滴好似有了靈性,俱向長刀彙聚。
函宴大驚:“那不是金風細雨劍法?”
刀芒乍起,點點雨滴,如天女散花,穿石碎空。函宴長劍回旋,疾如潑風,將其擋在身外,卻已失了先機。
“巫家劍法,陰陽二分。女傳風露,至陰至柔。極為博雜,取意金風玉露,分上下兩闕,上闕金玉,下闕風露。共計一千零一十八招。男承萬鈞,至陽之剛。大道至簡,號稱雷霆萬鈞,卻隻有一十三式。雙劍合璧,相輔相成又相生相克。隻是百年浩劫,金玉劍法早已失傳。巫家拚勁全力隻將其複原十之二三,兩闕合並化為如今的金風細雨劍,隻是威力弱了不少。如今這野小子刀法竟有七分神似!怪哉!怪哉!”老者娓娓道來,如數家珍。竟似對巫家極為了解。
雲桑聞言頓時目瞪口呆。這野小子究竟是何來曆?
“你可知當年家主為何罰你來此處?”老者說罷,隨手將紙傘拋入水中,倒立的紙傘宛如一葉小舟,隨著水流向遠處飄去。一如當年雲青雀孤身離京的模樣。
雲桑將目光從紙傘收回,又落在老者身上。心中泛起對家的強烈思念以及對父親的不滿。
倔強地說道:“晚輩不知!”
一向冷靜的雲青雀竟有些惱了。
老者冷笑一聲,責問道:“你既青榜第一,為何會輸?”
雲桑一窒,忽想起一事,頓時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