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赤魂退二步,猛跨一步,手中長刀直劈數下。倏忽轉身,長刀橫出,一記腰斬,帶起一道白虹,星星點點,俱是魂光。
雲桑微退,避其鋒芒。交戰以來他首度後退,對方已成氣候,神魂之戰,全憑意念。一念之間,化身萬千。稍一愣神,對方早已千轉百念。隻是如此才配與其一戰!
扇收,化為點睛筆。隔空狂舞,正是張旭狂草。洋洋灑灑,龍蛇齊舞。
雲家人才輩出,雲青雀隱為其首。他自幼拜隱世大儒佘諧為師。以書法入武,獨領風騷。一手狂草筆法,寫盡天下文章,雖入黷武境多年,卻堪比地靈。江湖傳聞他刻意壓低境界,隻為將來能一舉踏入化龍境。就連佘諧本人亦是不置可否。
刀客驚,連連後退,刀勢一變,蒼茫古意油然起,長刀直擋雲桑一百零八筆,卻毫無還手之力。
詩成句點,戛然而止,刀客落筆一點聚集全身魂力。猶阻刀客片刻。
眾人酣然,神魂劇顫,皆歎醒世之筆!
高瘦男子一歎:“詩文狂草,氣機悠長。首尾呼應,連綿不斷……教我如何應對?”
賈胖輕撚胡須斷然道:“當以重刀破之!”
瘦子眼中精光暴漲,一拱手說道:“高見!”
話音剛落,刀客身形一凝,如嶽鎮淵渟,長刀重劈,俱帶風雷之聲。此刀法剛好克製青雀公子的狂草筆法。
函宴見狀歎道:“二弟這次可遇上硬茬了!”
顥曲搖了搖頭。他們四人各有所長,看似伯仲之間。其實以二哥雲桑最為神秘。博學多才,集數家之長,又以神魂最為詭異。雲家神魂之鏈可通九幽,曆代家主皆為轉世之主!雖說是戲言,但其中意味可見一斑。那會如此輕易落得下風。其定有後招!正好趁此機會一探虛實!
果不出其然,雲桑筆法一變,一招一式,重逾千金。筆劃之間,猶如石刻。書法之道,不限行草。金石之聲,曠古爍今。
神魂重擊,悄無聲息。隻是刀筆相交震得眾人氣血翻湧。少頃,座上嘉賓紛紛神魂歸竅,不敢探知。稍有不慎者,臉色煞白,顯已傷及魂魄。一幹人等心下駭然,暗呼其中凶險,非等閑視之。
此時窗外重物墜地之聲不絕,顯是不堪神魂受擊,屋梁之上頓時少了許多人影。
神魂之戰實屬罕見。大多數黷武強者咬牙苦苦支撐,這樣的戰鬥對他們而言,頗為有益。
廳內婢女川流不息,頻以美酒伺候。也隻有她們毫不受影響,甚至視若無睹。
神魂之戰與常人無礙。
兩人的戰鬥愈演愈烈,不斷有人中途退出。終於在雙方互拚一記重招之下,有人吐血倒地,身側之人以手探之,卻是鼻息全無。嚇得一幹人等不敢再試。隻餘少數高手猶自津津樂道。他們才是真正的強者大能。莫一不是名震四方的高手。
雲桑未曾料到這個孤寂的刀客竟可如此強橫。神魂修煉本是雲家秘傳之法。在江湖之中的地位甚高。怪就怪在雙方交戰至今,對方神魂似乎一直在無休止地增強,而他卻在持續減弱中,雖然微乎其微,但兩相比較卻是拉大了差距。
雲桑心中忐忑,如此僵持下去,對他甚為不利。若是輸上一招半式,與家族名聲不利,自己也是地位不保。當下爆喝一聲,無形聲波蘊含鎮壓之力。此吼頗為講究,乃是魂力聚集之功,類似佛門獅子吼。眾人心神劇顫,刀客赤魂亦是身形微頓,雲桑卻乘此機會,扇麵一展。魂扇不再是那柄題字的逍遙扇。扇麵分陰陽,以日月為圖。陽為蝕骨,陰為消魂。如今,扇麵轉陽,一輪金日當空,灑下遍地陽光。隻是烈陽加身,非是普通灼熱。刀客身上頓時冒起陣陣輕煙,那是魂力消散的征兆。倏忽一陣陽風刮過,加劇了魂力消散。蝕骨之說果非虛傳。
此時扇麵轉陰,隻見碧波滔天,頓時整個廳堂之間汪洋一片。魂力化作海潮,一波接著一波侵襲過來。彙聚而成的神識之海對神魂具有極強消融作用。若是普通神魂,恐怕一個浪頭,便已魂歸識海。
刀客赤魂左右搖擺,如風中柳葉,水中浮萍。周身光點如氣泡一般,消失殆盡。金日、陽風、識海、魂潮構成一副人間地獄之象,刀客身處此間猶如身受諸多酷刑。剛壯大起來的神魂那堪如此折磨,神魂模糊起來,忽明忽暗,又複初時虛弱模樣。
刀客身不由己,逐漸陷入識海。神魂之海一旦沉溺,將永墜無盡洋,直至神魂消融,亦無盡頭。
望著赤魂無力掙紮直至沒頂,一向無表情的碧魂竟露出一絲冷笑。
沒有神魂能逃脫無盡洋的包圍,除非施術者神識湮滅,大洋枯竭。隻是雲桑仍有一絲不安。端坐在案的刀客依然肅穆,絲毫不顯頹相。這可不是神魂消融的慘像。不過即便如此,他依然難逃神魂受困之苦。
雲桑輕叱一聲,無盡洋劇烈晃動,向內收縮。最終化為一滴冰淚,融入魂扇。
長歎一聲,似有無盡孤寂。殺人總是下人作的事情,而他隻取英雄魂。魂歸天兮英之殤!每當如此他總有一種蕭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