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大雨依舊滂沱地震耳欲聾，未見收勢，屋內的沙漏不知疲倦地來回顛倒，細碎的沙子仿佛早已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發不出聲響，死一般的寂靜，唯有時間在蠶食著已然不多的希望。
終於，沙漏再一次顛倒。雅妃無力地軟下身子，“終是輸了，輸給了定數，輸給了命。”
顏妃一直緊緊攥著拳，直到這一刻她才微微鬆了手，驚覺手竟已失去了知覺，酸麻地痛楚霎時彌漫，卻強自壓下心頭的冷意，輕道：“天不亡她！好在我們雖未贏，卻也未曾輸，我們依舊有足夠的賭本。”
“娘娘！”門外的青兒急急地小跑入內，“周公公回稟，皇上已出了議政堂，往漪曦殿方向去了！”
顏妃灰死的眸子裏重新又散發出了晶亮的光芒，她笑望向雅妃，後者卻還是一臉漠然。
雅妃輕歎一聲：“從議政堂到漪曦殿少說也有一盞茶的功夫，已祥妃的精明，怕是皇上去到漪曦殿時，早已風過無痕了。”
雖然雷聲大作，雨勢不減，但冷暄旭的心情似是不錯。龍輦上的他神色悠然，目光淡淡地望著遠方，忽似是想起了什麼，問孫合道：“那些個把玩東西送去漪曦殿了嗎？”
孫合垂手答道：“早早兒地就送去了呢，可是娘娘似是累得很，送去的那陣，還未起呢。”
冷暄旭淡淡點頭。祥妃雖未謝恩，但冷暄旭也未怪罪。
孫合看著冷暄旭今日心情大好，也不由得多語了幾句，“娘娘知道皇上這份心意，可不知道多開心呢。”
冷暄旭不過笑笑，女人都是小氣的，後宮的女人亦如是，但偏就小氣的女人有時更容易取悅。他忽然瞥眼望向隨侍的程東，後者神情肅然，似在思慮著什麼，腳下的步伐緊湊，卻不得不隨著隊伍緩行，偶然不慎踩到水坑，濺起的泥點汙了他的褲靴，也視若無睹。冷暄旭不禁道：“程東在想些什麼呢？”
程東聽到冷暄旭突然的問話，心下一顫，卻立刻答道：“回皇上，臣並無所思。”
冷暄旭微微一笑，“後宮的女人多有時也是件煩心事。程東你也到了該娶妻的年齡了，可有什麼中意的人嗎？朕可賞了你這個恩典。”
程東聞言一驚，忙道：“皇上，臣以為，此時論婚嫁，言之尚早。”
孫合突然插嘴道：“不早了！不早了！想著程侍衛與皇上的年齡相差無幾，如今皇上都要是兩個孩子的父王了，程侍衛也該成家了。”
程東連連擺手，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地更快了些，“孫公公說笑了。臣，確還不想談婚論嫁。”說到這兒，程東便望向冷暄旭。
冷暄旭卻是輕笑著搖頭，“也罷，也罷。緣分這回事，強求不來的。”
說話間，龍輦已停落在漪曦殿外，雨勢也漸收。孫合叩門數聲，方有人開門。出來應門的是個小宮女，見門外來人竟是皇上時，驚嚇的呆愣在那裏，茫然無措。
孫合蹙眉道：“是第一天當值的宮女嗎？怎的這樣沒分寸？”
那宮女忙顫抖著下跪問安，久久不敢抬頭。
孫合急道：“還不快去通傳？”
冷暄旭突然揮手道：“朕自己進去。”
剛下了龍輦，那宮女竟驚呼道：“皇上！”
冷暄旭英眉微擰，那宮女卻遲遲未有下文。冷暄旭甩手準備踏入，哪知那宮女竟又叫了一聲“皇上”。
冷暄旭剛要發作，卻聽得那宮女顫聲道：“娘娘……娘娘還未起呢。”
冷暄旭寬大的袖袍一甩，便頭也不回地步入了寢殿。
漪曦殿內，祥妃一襲白色寢衣迤迤拖地，安靜地靠在床頭，似是未經梳洗，慵懶卻絕不淩亂，隻是麵露蒼色，神思也有些散亂。
冷暄旭大步上前，不無關切：“怎麼臉色這樣不好？可傳了太醫？”
祥妃似是從震驚中回神，看了冷暄旭良久方才像是確認般，起身道：“皇上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