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落而知秋至,掬杯水而見江河。冬臨大地,萬物沉寂。卻也並非普天之下盡是寒冬。南方,一座低矮的小山靜靜佇立在大地上。小山不高,但卻給人一種無法企及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這是方圓千裏之中唯一的山,又許是山上有著無法企及的人。
枯山,跟它的名字不同的是它從來都不會變成真的枯山。但這裏的葉子會變紅,像晚霞一樣的紅。紅葉有淡淡的香氣,卻又不濃。淡淡的香氣混和著果子的香氣,讓人有身心俱舒。所以這座山曾經有個名字,紅山。也有個早已被人遺忘的名字,紅葉香山。
這裏是中土與妖都之間的界限,八百裏紅葉林。
這座山隻有一座峰,一座很普通的山峰:落葉峰。但就是這座不高的山峰,數百年來無人敢踏足。
枯山腳下,一道身影從遠處徐徐走來。於這滿山的香果紅葉視而不見,沿著一條細細的小道慢慢走上山來。
這道人似有五十左右,一身青色道袍隱隱有些發白。淡淡的灰色出現在耳畔,漸漸向上延伸,消失在那高高的發髻之中,再也找不到半點影子。枯瘦的臉上帶著幾道褶皺,但卻給人一種很年輕的感覺,沒有半點老氣。
青衣道人的步子邁得很慢。似是沒有力氣登上這座並不高的山峰,但他的身影真的很快,快到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及至山巔,道人停下腳步,緩緩向四周望去,這裏的景色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了。向北望去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座城池,很小,卻又很大。道人輕歎一聲,收了心神,轉過身去。
在他的身後是一個小院,一個空蕩蕩的小院。院中有一座茅草屋,很小,但很結實,淡黃色的茅草靜靜地臥在哪裏。山風很大,有些冷,但茅草依舊靜靜地臥著,沒有哪怕是一絲的搖動。
茅草屋的門是一道木門,一道已經漸漸腐朽的木門,此時的它靜靜地關著。將塵世間的一切都擋在了這道門外。
院子的中有一株樹,一株已經沒有了葉子的樹。樹並不大,隻有一丈左右,或許可是稱它為小樹。
灰白色的樹枝在風中輕輕地搖晃,顯得很孤獨。這株樹的確很孤獨,因為它是這裏唯一會落下所有葉子的樹。
在樹的旁邊有一個石桌,不大,但用的卻是這裏所沒有的白石。石桌周圍有四塊石凳。圓圓的,亦是用白石雕成。與石桌渾然一體。石桌很平,比刀削出來的還要平。
石桌上刻著一條條筆直的線,或以東西為向,或以南北為向。共有三十八根。縱橫交錯,組成了一副整整齊齊的棋盤。
石桌的東北,西南二角各放著一個棋盂,內裏黑白兩色棋子光潔如無暇壁玉。
靜靜地看著的一切,一切依舊是當年的樣子,青衣道人微微有些感慨。但這一份感慨很快便隨著山風飄散。
“師弟多年不來,今日怎有空來為兄這裏?”茅屋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青衣道人微微一笑,大聲譏笑道:“師兄好沒興致,這山巔景色如此好,也不瞧上一眼。這八百裏紅葉林中唯一的觀賞地被你如此糟蹋了豈不可惜?”
“美景又如何,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蒼老的聲音說道。
“師兄說這話,當真是要氣煞天下人!若我將你這話傳了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來你這裏鬧一鬧。”
“鬧一鬧也好,這落葉峰好久沒有熱鬧過了!”
“待我得了空閑,便去幫你尋幾個戲班子過來,也讓這裏好好熱鬧熱鬧。”
說道此處,峰頂之上一陣沉默,青衣道人的臉上有些落寞,屋中之人又能好到哪裏去?
“哈哈哈,”許久之後,茅草屋中響起爽朗的笑聲,這笑聲中沒有絲毫的牽絆,所以聽起來格外清爽。“若真是這般倒要先謝過師弟了!師弟既然來了,何不進草廬一敘?”
“打擾師兄清修,師弟在這裏賠罪了。”道人微微躬身,作揖行禮。隨著這一拜,木門吱吱作響,緩緩打開。也露出了內裏的景色。
茅草屋中依舊是空空蕩蕩,隻一須發皆白的老道靜靜坐在蒲團之上。一尺見方的匣子靜靜地放在老者的身旁。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縱是連灰塵也沒有一絲。老道盤坐於蒲團之上,雙眼微眯,麵色平靜,似乎從未動過一般。雖是須發潔白,但卻有著少年人一般的麵龐。一張甚至比少年人還要顯得年輕許多的臉。
這樣的容顏與這樣的聲音似乎不該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但現在的確出現在青衣道人的道人。
青衣道人沒有吃驚,沒有疑惑,隻是微微施禮,走進茅草屋,在老道身前盤膝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