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不告訴我……害我老提心吊膽,生怕做錯事不討你喜歡。”她有些哽咽,雙眼模糊。
“我表現得還不夠麼?自小就隻關心寵愛你一人,你累了我抱你走路,你挨罰了我挺身護你,你錯了我又何曾幾時罵過你?”
“可是……你很長一段時間都對我不冷不熱,若即若離,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多難受,以為你再也不會疼我了……”
“今生,我是無法做到不疼你。”他眼底暗光隱隱,歎息著回憶,“你要知道,那樣的日子我比你更難受……”
瓦兒重新趴回他的胸前,低低道:“後來,我逐漸想明白。你不是不疼我了,而是身為君主,太多羈絆與責任。做什麼事,愛什麼人都不得自由。你的即若即離說明你也矛盾掙紮,但那時江山王朝隻有你一人承擔,我又怎能以兒女私情再給你壓力?”
“瓦兒……”他將她抱得好緊。
“你在太妃奶奶跟前說的話,我深深感動,立誓要好好愛你,用我的愛守護你……可是,我好象沒做到……”
“不!傻瓜,你那麼堅定勇敢,在我抑鬱時給我笑容,在我煩躁時給我鼓舞……甚至在我昏迷時,千裏尋藥,我敢說這輩子,再也沒有哪個女子,會像你這樣真心守護我了,更重要的是,你對我的信任——是讓我一路支持到今天的最大動力啊!”
“冀哥哥……”
“瓦兒,為我生個孩子!”銀冀猛然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黑眸定定對上她的,“生個孩子……無關乎公主王子、銀族後裔,隻要是屬於我們倆的孩子。”
孩子……瓦兒渾身僵硬,不能動彈。灼熱的呼吸吐在她的唇邊,她不自覺咬住下唇,眼神中痛苦流過。封妃大典前,她才問過喬雀,喬雀的神情那樣嚴肅——“郡主……請恕臣直言,郡主的身子雖調養了一段時日,但若要孕上子嗣……恐怕不易,即使孕上了隻怕也……老臣明白郡主的心意,但是請郡主以自己身體為重,一兩年後恢複健康再做決定吧。”
一兩年後……
什麼都得等……須烏子研製解藥要等,她想孕育子嗣也要等。可是,誰給冀哥哥等待的機會?
“別擔心,我還沒告訴你,喬雀說……我最近體質有發生改變,如果現在孕育子嗣的話,咒氣不會傳下去的。”銀冀黑眸閃爍,安慰道。若非瓦兒也正悲哀於自己的心事,她定可以發現,他眼中不經意流露的渴望與絕望交錯的痛楚。是的,詛咒已深無可解,濃鬱的咒氣逐漸彙集到心胸處,不會再傳給後代了。
他熱烈地親吻她,帶給她奮不顧身的勇氣。
層層飄忽的紅紗帳內,金塌上,笑與淚交錯,他們為了一生的愛戀與希望毫無保留地奉獻自己……
封妃大典,並未宴請三詔之王,隻以一封大紅的喜函傳達喜訊,兩日內銀冀與瓦兒便收到來自三詔的真誠祝福。同時,刖夙的回書中還帶有一個大好消息——藍倪自蒙舍回去後不久,產下一名小公主,滿月酒將在百花爭妍的五月舉辦。
瓦兒讀信後,欣喜中羨慕不已,撫住胸口眼角悄濕。
銀冀溫柔摟住她:“怎麼越來越愛哭了?我們也會很快就有自己的孩子。”瓦兒不禁羞澀地捶上他的胸膛,他嘴唇驀然微微發白起來,深眸裏仍是無悔的寵愛。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如果不是銀冀的心絞常不定時發作的話,他們一定是最幸福的眷侶。
有時她陪他在禦書房看看書、聊聊天,一大卷奇聞異誌被瓦兒談得眉飛色舞,她笑聲清脆如玲,銀冀打心窩裏感覺快樂;有時,瓦兒搬出在牆角倍受冷落的琴,雖然琴藝一般,但撫琴人認真的模樣,看得銀冀心動不已;有時,他會跟她講宮外的奇聞傳說,然後深深凝視她,看她笑得秋波如水,眉眼彎彎;更多時候,他們一起回憶二十年來成長歲月中的點點滴滴,有喜有憂,最後化為一聲感歎……
“翟真的很出色,他是天生該做君王。”銀冀真心道。
“冀哥哥打算何時將王位傳詔於他?”
“我已與他談過多次,他說……暫不接位,說王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子信服,朝政安穩。”
瓦兒幽幽斂眉,對翟的感覺總是複雜不清,這些日子很少見到他,偶爾想起,又似要逃避什麼般一晃而過。她握住銀冀的手,道:“自古以來,帝王之家幾多哀!為江山王位,勾心鬥角,骨肉相殘,當年父王將翟匆匆送走,也是謹防王朝內戰,國家動蕩……他若知道銀氏有如此一對出類拔萃、相親相愛的兄弟,定是悔不當初。翟本性仁厚,深明大義,冀哥哥與他手足情深,是銀暝天下的福氣。臣民們都看到了這點,所以,無論翟是否真正即位為王,在他們心目中,他已與冀哥哥一樣,是值得擁戴的。”
銀冀輕擁住她,“瓦兒,你真的長大了……”
“恩?”聽他口氣突然變得沉重而奇怪。
“瓦兒,翟對你的心意……你可明白?”
“恩。”瓦兒的應答聲幾不可聞,心間竄過淡淡的疼痛,每次想起翟的時候,她都刻意忽略那種莫名的緊窒。翟也曾與她親密,翟曾讓她深刻地去恨……往事雖過,沉重不再,但感覺仍像夏夜無風,有些悶。
銀冀低頭凝視她,沉靜吐出四個字:“翟很愛你。”瓦兒猛地顫抖了一下。他繼續道:“瓦兒,翟跟我是孿生兄弟,性子很像,若愛上一個人可能一生不能放開。倘若有一天,我因咒氣攻心而死,你……”
“不!冀哥哥,你在胡說些什麼!”瓦兒急急捂住他,不想再聽半個字,淚眼已婆娑,“我不許你亂說!我才成為你的王妃,你說要寵我一生……你不能失信的!你若死了,我不會獨活!”她紛亂地掉淚,不住搖頭,隻因她非常清楚,他等不到須烏子送來解藥那一天,可怕的咒氣真的會隨時攻心,冀哥哥真的會……
世上最難以忍受的痛苦是什麼?不是死亡,而是生死別離!最讓人恐懼的是什麼?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麵對死亡……無論哪一個,她絕對不要接受!
不要不要不要!
銀冀一個用力,將她按進自己的胸膛,狠狠吸著氣:“好好,是我胡說……瓦兒,我原本想說的是……翟其實很孤獨很痛苦,你若有時間,可以去開導開導他,他對你有感情……應該會聽你的,我是希望他活些開心些。”
瓦兒大口大口地呼吸,漸漸平靜,自他懷中緩緩抬頭,一字一字再說一遍:“我隻要你好好活著!”
“恩……我會……”喉間一口血腥湧上,他剛一動唇,殷紅立刻沿著唇角流下,淌在銀色衣襟上。瓦兒驚駭地盯著他,怪不得他突然提到咒氣攻心,原來他一直在強忍……
他抹去唇角的血絲,朝她淡笑,顯得優雅平靜:“沒事……我答應過你,寵你一生。咳咳……”
“冀哥哥……太醫,宣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