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錯愛恨,繁華一夢。我早就說過,一切恩怨都已經過去了,我早已經放下了。”瓦兒想對她笑,笑不出來,酸澀哽在喉頭,不為其他,隻為自己與冀哥哥在王宮中安享富足的歲月,翟卻在忍受身心的摧殘煎熬。命運確實不公,翟的憤世嫉俗,冷酷無情都不過是命運造成的,日後她會與冀哥哥一同補償他。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在瓦兒對銀冀思念的同時,也自然而言有了對翟的擔憂牽掛。
時已進入八月,信兵傳回快報,大王三日內起程回到銀城。
瓦兒夜裏受了涼,身子有些虛弱,一聞消息頓時喜笑顏開。
星光璀璨,湖水在夜風下微蕩,泛起了溫柔碎光,俏影獨立,烏黑的發絲飄散,湖邊楊柳上的宮燈照在她的身上。
輕微的腳步踩過芬芳的草地,緩緩走近。
“筱水,冀哥哥終於要回宮了。”瓦兒沒有回頭,對著湖水星光輕聲道,“你說翟為什麼不回呢?這人怎地這樣,冀哥哥將政務交給他,他倒親自跑去圍剿什麼刺客了。你說,剿山寨刺客還需要一個王爺親自前去嗎?”
腳步在她身後停住,漆黑深眸裏閃動醉人的溫柔,密密籠罩這抹俏影。
“萬一宮中出了什麼狀況,冀哥哥回來,看他怎麼交差。”這句話帶了絲怨氣。
“宮中不會有什麼狀況的。”身後傳出動聽的男聲,聲音裏有不易覺察的歎息。
“啊?”瓦兒驚跳起來,豁然轉身,未穩的身子滑差點往湖裏傾去。一隻有力的大手閃電般握住她,潔白的手腕落入他溫暖的掌心,她抬眸,望進比黑空更深的眸子裏,小嘴微張仍難以相信:“翟?”
銀翟點頭,眸光閃亮:“原來,你也有想我。”
“我……你胡說!”瓦兒驚覺自己正半倚在他懷中,忙掙開手腕,退出幾步,星光下臉頰竟有些發熱。
銀翟心中了然,不以為意,他知道她的在意已經足夠。她的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裏帶著點驚慌和溫柔,微藏在水色星光後的靈黠輕易勾起他心中的深深漣漪,漾得心口震蕩。
良久,聽他輕歎一聲:“沒有便沒有吧。”話中隱有落寞,瓦兒心弦微顫了一下,打量他:“那山匪刺客要圍剿這麼久,定是難以對付,你沒受傷吧?”
他眼中有了喜色,薄唇半揚:“我沒事。冀也不會有事。”
“恩。”二人似乎無話可說,一陣靜默。
銀翟凝視她,心疼於她的消瘦,而與大唐黑衣密探的交易也讓他心神不寧。
“瓦兒,你怎地又瘦了?病了麼?”
聞他關心話語,瓦兒心中一暖,扯扯唇瓣:“你不知道我小時侯多胖,冀哥哥常常抱不動我……不過,我真是擔心冀哥哥,詛咒如何能解?唉!”
“此次圍剿刺客時,我有打聽一個消息。”銀翟知她憂心忡忡,決定告訴她,“冀中的是血咒,用同是中咒之人的血便可以解除。”
喜樂在耳邊升起,瓦兒閃動星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你說的是真的麼?真的可以以血解咒?”
“是。如果殤烈和楚弈都有中咒,那麼他們的血便是解藥。”
“老天,終於有希望了……”眼淚隨著歡呼奪眶而出。
銀翟卻皺起修眉:“瓦兒……殤烈和楚弈都是一國之君,他們不可能為了救冀而犧牲自己,就算取到了他們的血,除了須烏子也無人知曉如何以血解咒……”
瓦兒抹去激動的淚水,抓住他的袖口:“那還等什麼?去找須烏子啊!對對,我上次就在茶溪鎮見到了須烏子……我再去找他!”
“瓦兒……”銀翟一手拉住她。
瓦兒神情激動,連連搖頭:“翟,我去找須烏子,你去抓殤烈和楚弈好不好?噢……他們好象都很厲害,你隨便抓一個好了。對,就這樣!”
“瓦兒!”銀翟圈住她,聲音沉緩,“別衝動!這隻是一個消息,還有待確認,首先必須找到須烏子。”
瓦兒突然眼眸睜大,甩開他:“隻要有一絲希望便要去爭取,不是嗎?你難道忍心再看冀哥哥受折磨?我說了我去找須烏子……”
“瓦兒!”
“你若不願意去抓他們,我就親自去刖夙、北詔求他們,他們三人以血互相交換救彼此不是很好麼?”能救銀冀的消息讓瓦兒頭腦眩暈,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她絕不會放棄。
銀翟眼眸一眯,重新拉住她加重了力道:“不可衝動!我們麵對的是三位國君,是生死攸關!我當然會救冀,但是必須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冀哥哥就要承受更多痛苦……”瓦兒慌亂地搖頭,不敢想象冀哥哥身上咒氣隨時發作的狀況,她更加昏亂了,“你嘴上說要救他,其實心裏就等著王位,等著江山,巴不得冀哥哥……”
“瓦兒!”他猛然低喝,用力將她箍入懷中,製止她的混亂與掙紮,峻肅的眉眼裏浮現深沉的痛楚。事到如今她怎還如此看他?他抱緊她,懷抱不留一絲縫隙,頭一低,聲音在她耳邊如誓言般有力:“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瓦兒全身僵直,慢慢地,理智一絲絲回歸,在驟喜驟悲的瞬間,她說了些什麼?為何他的懷抱如此沉重?他的聲音如此悲涼?她是相信他的啊,相信了啊!可是……她壓抑了好久,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冀哥哥快點脫離苦痛……
身子本就虛弱,她眼前陡然眩過無數火花,星光閃耀,她隻覺血液瞬間衝頂,力氣頓失:“翟……”
銀翟抱起已然昏迷的她,急步走進沁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