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雪貓拉長了聲音,透明的眼睛滾圓,不知道是否因為找主人而欣喜。姑娘剛要伸手來接它,卻突然猛然一晃,大約是被人擠了一把,身子直往前傾,而那隻雪貓如兔子一般縱身一躍,落到地麵,竄入人群之中,眨眼不見。

“雪貓!”姑娘驚喊一聲,蒼白的小臉迅速被難過和焦急所覆蓋。“雪貓……你不能跑,不能丟……”她一邊低嚷著一邊低著頭慌忙地尋找。

“夏大哥,我們幫幫她。”夏定宇皺眉,表情怪異地看那姑娘一眼:“找貓?”

“恩。”

人群之外,雪貓終於被找到,那姑娘愛撫地摸了摸貓的小腦袋,突然將它塞進瓦兒懷中,清澈的眼睛讓人看不出半絲不舍,原本是不能丟失的珍貴貓兒,頓時變成了禮物。

“小姐是吧吧見過的最善良的人。雪貓是我爹娘過世後,一直陪伴我的親人,但是……小姐府上需不需要丫頭?吧吧想和雪貓以後一起伺候小姐。”她說話時字字清晰,滿臉誠意,眼裏全是懇求。瓦兒絕沒想到,滿腔好心不但換來了一隻貓,還換來了一個非要死心塌地跟隨自己的丫頭。夏定宇死擰著眉頭,等著瓦兒開口拒絕,畢竟他們的身份非同小可,豈能隨便帶個陌生姑娘進宮?

瓦兒哭笑不得,看向夏定宇嚴肅地沉眉,銳利的黑眸好象在說:瓦兒不可,大王不會同意的。吧吧似乎看出他們的心思,抓住她衣袖當街直往下跪。膝蓋尚未著地,一隻修長的劍鞘適時接住她的膝頭。夏定宇垂下嘴角,看上去有點冷漠:“吧吧姑娘,我們府中不缺丫頭。姑娘若是生活有困難,我們願意……”那吧吧咬下微顫的唇瓣,聲音急促又柔弱動人:“請公子行行好……實不相瞞,我父母早亡,無依無靠,隻剩這隻雪貓陪我。最近我四處找人家想幹點活維持生計,小姐好心腸,請收留吧吧……”

看她說得可憐,瓦兒無奈,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心善的她明知道不能答應,卻又難以硬下心腸拒絕。夏定宇謹慎地觀察著吧吧,此事讓人無法不覺怪異。

那吧吧抱著雪貓亦步亦趨,不知怎地雙手一鬆,那貓兒又一躍而下,這次是直直撲向瓦兒,在瓦兒驚恐之際,它卻隻是“喵嗚”地輕叫,聲音低柔哀憐,似在為自己的主人求情。

瓦兒水眸閃動,金色的陽光跳躍在烏黑的瞳孔裏,她緩緩揚起一個弧度立刻大大笑開:“我想,我們府中多個丫頭應該不成問題吧?”

“瓦兒……”夏定宇欲言又止。

“夏大哥,瓦兒無貼身婢女,一直是雲姨照顧我。吧吧姑娘跟我年紀相仿,又一腔誠意,何忍拒絕?”瓦兒笑著走過去,一手抱貓一手拉住吧吧,“我所住的府中規矩可能多了些,但你跟著我生活倒是可以確保無憂。”吧吧聞言,瞥過皺眉不語的夏定宇,直麵瓦兒盈盈一拜。夏定宇看了一眼四周人流,開口提醒:“瓦兒,再不走少爺隻怕要等急了!”

的確,銀冀與浦月容、夏安然一直在茶樓等待。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找他們。”銀冀起身,語氣不見君王的傲慢,隻有如同兄妹一般的親切。二女同時抬頭,發現了瓦兒的身影,兩人眸子又不約而同地暗了下去。銀冀沒發現自己剛下茶座木梯,就有一白須老者直麵而來。老者並非一人,他身後跟著一名七八歲男童,男童手持一幌子,幌子上是四個黑色墨字——測字算命。

“公子請留步。”老者開口,聲音蒼勁有力。銀冀疑惑看向他,見對方發須齊白,身著一襲陳舊灰袍,但麵色紅潤雙目精光內斂,不似一般老人,駐足問道:“老人家有何事?”老者摸摸長須,白眉微皺,目光在他臉龐又細看了一番,才開口:“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銀冀揚唇微笑,目光淡定,“老人家想給在下算命麼?”

那男童正在老者身後,雙手扶住幌子的木杆,張著靈活的眼睛注視著銀冀。可能他沒見過如此優雅,溫和與冷漠並存的人,訕訕道:“我師傅算命很準,他主動說要給公子算,公子應該聽一聽的。”

銀冀修眉微沉,深邃的目光穿過人群,不著痕跡地尋找那抹頑皮的藍影,回神對上老者精深不凡的目光,心中一顫,有禮道:“多謝,老人家如若方便,不妨先在茶座稍等片刻,在下現有要事。”他自問多年來識人不淺,此老者灰袍樸素卻仙風道骨,容顏除了白眉一點也不顯蒼老,不能與一般江湖術士相提並論。

老者點頭,帶著男童走進茶座。銀冀朝人群中走去,步子莫名多了股沉重。那老者從自己身上看出了什麼?身份?地位?還是……曾聽聞大唐的能人異事教多,得道高僧更是不少,不少賢士精通天文地理,懂得天地之玄妙,為人處世,治國之道,甚是了得。

此等賢士一般喜歡隱居或遊曆,看淡紅塵,難以效忠於某一位君主。能得到賢士入朝輔政,哪個掌政之人不有此希望?去年,四詔之中最強大的蒙舍國,多了位才氣縱橫的慕千尋先生入宮,此人年輕雖輕卻能輔於蒙舍君王閣昱左右,曾令蒙舍幾次平安化解了朝內外危機。同為一國之君的銀冀也不例外,求材若渴。他回頭看了一眼茶座,深邃的瞳眸閃過驚異之光。不知道這位看似仙風道骨的老者是否會令自己失望?

老者與男童坐在茶樓的廳堂之中,白色的布幌靠在桌旁。男童轉動好奇眼珠,“師傅,徒兒不懂,那位公子有何特別之處?”老者輕撚白須,灰暗的眸子裏浮過男童不明白的複雜之色,他低低一歎,聲音蒼老而沉重:“他非一般公子,跟師傅……也有點淵源。”

“師傅認識他?”男童吃驚道。

“認識,也不認識。”

認識,也不認識。踏出茶樓的銀冀也在暗自思忖。對這老者他肯定不認識,更想不出這位老者會對自己說什麼?此時隻有兩個猜測,其一老者會像普通江湖術士一樣,找人算命隻為錢財。但瞧那老者談吐與氣質,很快推翻這個可能。其二,老者或許真有識得玄機之術,會看麵相,知道自己身份……可是,知道自己身份,他又想說些什麼呢?一切等先找到瓦兒那丫頭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