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我們的道明副總裁,那麼‘早’回家,還真霸氣得目中無人啦!”大門一推開,道明寺就有著暈眩的感覺。人忙在外,再累也自然反射地撐得漂漂亮亮,隻是一嗅到家的氣息,皮球就開始泄氣,一點一滴地,連聽覺視覺也開始慢慢流失。道明寺按著刺痛的雙眼,根本沒有留意守了整晚等不到兒子回家的道明楓。
“你?”道明寺回頭,道明楓一身“皇金”套裝僵立在後,還是上班的裝束,由紐約直飛台北,下機之後一直沒有換衣服,不是道明楓的風格。
“‘你’?哈哈,”道明楓惡狠狠一笑:“我的兒子真的長大了,看見媽咪就當沒見,稱呼媽咪一句‘你’就成了,可真是簡單快捷呦!!”說到最後一句,道明楓兩條倒豎的眉幾乎把發線也頂穿了。
“他們沒通知,我不知道……呃……”眼睛實在痛得很厲害,道明寺的視線一直模糊,彷佛已走到母親身邊,可原來還有一段距離。
“阿寺,你怎麼啦?”顧不得一夜守候的晦氣心焦,道明楓看著兒子不對勁,忙跑過去扶著他。在鼻尖碰眼角的時候,她才看清楚他的氣息,一度暗雲在眉宇間低沉,眼邊棱角早已發著暗紫,雙頰塌得似山崩,咀唇敗得如死灰:“你怎麼累成這個樣子?快,快坐下。”手帕也來不及抽,空手抺過兒子一額粘臭的汗水,一時又扭頭對木頭般的傭人呼喝:“你們愣在這裏幹嘛啦?玉嫂!!玉……”
“不要叫了。”道明寺有氣沒氣地把母親叫住。
“阿寺,你……”
“你們都出去。”道明寺手稍提,守在旁的傭人退下。視線由向傭人發施號令,回到眼前高貴但失禮的媽媽。
“你又耍甚麼脾氣?你知道你現在……”道明楓實在不明白兒子在搞甚麼,橫眉不免扭動幾下,心痛仍不免要罵醒這個任性的家夥,隻是話未到一半,她已被兒子扭在懷中,一陣陣鹹鄉臭味往鼻直衝,她感覺到兒子劇烈的抖動,以及從未有過的放聲大哭。
“阿寺,發生甚麼事啦?”真的甚麼也罵不出了,道明楓輕輕掃著兒子的背,手提至頸後,摸入發根,替他輕輕按摩:“怎麼搞得這麼狼狽呢?是不是公司……”
“公司沒事。”道明寺好像從哪裏醒過來似的,輕輕放手,捂著還想抽泣的咀,氣喘得緊。
“阿寺,你……”
“對不起,我太失禮了。”道明寺從口袋裏抽出手帕,把沾濕母親的地方細細印拭。多月不見,兒子這一收一放的表現,落差實在太大了,一向精明剔透的道明楓,在短短幾分鍾內,竟經曆人生第一次心痛的迷惘。
“阿寺……”
“媽,你回來了,我很高興,歡迎到公司巡查業務,我……先上樓準備一下。”道明寺有禮地起立,道明楓也跟著站起,正想拉著兒子的手好好談談的時候,他腳退後幾步,向她作了個標準的鞠躬,然後挺起腰背,往房走去。
偌大的客廰,是個深而廣的長方形,此刻,兩母子正站在對角的兩端,兒子止步回眸,母親凝神遙視,印出深遠而清晰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