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水泥房裏彌漫著發黴的臭味和濃烈的血腥味,歐陽坐在和地麵結為一體的鐵椅上,頸部,肘部,手腕,腰部,膝關節和腳踝被兩指寬的黑皮帶緊緊綁在鐵椅上,黑皮帶內側纏繞著一層薄薄的銅絲,在腳下彙聚,連接著如同飛機黑匣子似的電刑器。
十步開外,唐克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皺眉打量著他,豆大的汗珠從歐陽鐸額頭滾落,渾身早已被汗水濕透了。
“姓名,國籍,履曆……”唐克不耐煩地說:“我不想再重複了,說!”
“放你媽的羅圈屁!”歐陽鐸抬著下巴,輕蔑地看著他,忽然發出一陣狂笑,笑得唐克無比尷尬,這是一次讓他陷入被動的拷問。
“他媽的嘴硬!我看你堅持多久!”站在唐克身邊的黑水傭兵怒氣衝衝地走向電刑器,他們已經在這兒耗了五個小時,可歐陽鐸翻來覆去就是那句話。
“不!”唐克伸手製止了他,歐陽鐸被電擊了七次,完全超過了人體的極限,要是把他燒成焦炭更問不出什麼了。
唐克站起身,在掛滿各種刑具的牆壁走過,手指撥動冷冷的鐵家夥,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他在歐陽鐸身邊繞了一圈,鞋子用力摩擦著地麵“看見了嗎,房間的每個地方都沾滿了血,那些可憐蟲被砍掉四肢,挖出內髒,臨死的還對所謂的機密隻字不提,他們就算死了也不知道為誰賣命。”
“你不是普通的傭兵,一定經過嚴格的訓練,我看得出來。”唐克拍著歐陽鐸的肩膀說:“我很欣賞你!我和你沒有什麼區別,都是傭兵,是拿錢辦事的傭兵,說到底咱們都是為了錢,為了錢把命丟了太不值了。我不想難為你,說吧,隻要你說出法國外籍軍團的特別行動小組的事情,我保證你安然無恙,我還可以向公司推薦你,以你的能力幾年就可以成為富翁,年薪10萬美元,20萬還是50萬?你說。”
歐陽鐸靠在鐵椅上,眼睛盯著屋頂的燈嘿嘿笑了一聲,又是一聲,很快他開始哈哈大笑,笑出的眼淚像是在恥笑唐克的淺白。
唐克永遠也不會明白,歐陽鐸和他不一樣,歐陽鐸雖然也是傭兵,但從紅色土地走出去的傭兵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同伴,不會出賣陶野,不會出賣威廉,就連他最討厭的庫尼也不會出賣。
近十年的軍旅生涯在歐陽鐸的生命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強大的祖國,強大的紅色軍隊是歐陽鐸加入法國外籍軍團依舊保持驕傲的另一種資本,這種資本比起他出色的軍事素質更加讓他坦然。軍營練就了歐陽鐸忠誠不屈的性格,時刻提醒著他:我是中國軍人,永遠是中國軍人!
進入新兵連不久,歐陽鐸和陶野有過一次對話,那時他們腦子滿是立軍功,成英雄的遠大理想,他們討論著各種可能和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當時陶野問他,如果在戰鬥中被俘了怎麼辦?歐陽鐸說,被俘和被俘也不一樣吧,有很多種情況。陶野說,沒什麼不同,被俘是當兵的最大的恥辱,古往今來多少有血性的將軍寧願自殺也不願意被俘。歐陽鐸問他,你要是被俘會自殺?陶野回答非常肯定,死,拽響光榮彈和狗日的同歸於盡。歐陽鐸就笑,說你小子看戰爭電影看多了吧,戰場上有誰會給你同歸於盡的機會,有這樣的時間差,敵人早就一槍爆你的頭了。陶野仍然堅持,不管怎麼樣,我寧願死也不會被俘,你呢?歐陽鐸猶豫了,他半晌才說,被俘和被俘的情況不同,其實活著最重要,如果有一天真的被俘了,我絕對不會成為叛徒。
現在,歐陽鐸真的被俘了,被俘得悄無聲息,沒有人知道他發生了什麼,去了哪裏,他知道如果自己堅持強硬的態度很有可能就會死在了這兒,沒有墓碑,沒有送別的鮮花,沒有戰友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