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藍待進了門,才真切看到這四方世界的美來。一堵假山橫在路前,做個“不盡觀”的屏障,由林嬸領著打右路繞過,小徑旁奇花異草拱衛,濕露下清氣逼人——道中斜躺了修剪、噴壺,想來林嬸方才便是在此打理草木——小徑曲曲折折,盡處連著木橋,那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跨過一潭人工小湖直搭在釋心樓前,湖裏點著碧荷,荷葉姍姍舞動,露出一角粉白,風再吹便又遮上了。
清揚隨著到了橋頭,便向林嬸道:“您忙去吧,這裏有我。”林嬸度他倆有私話要說,便也顧不得去端茶侍水,打個哈哈便自去了。
石藍上了橋,站在第一節頂處,四望見一個小木船係在湖邊,湖兩岸皆是花圃青草相間,徑途隱晦,另有一圈荊棘蘿刺花木裏守著圍牆。石藍收回目光,又望腳下,不禁笑道:“過山車似的!”清揚抱怨說:“這要有個急事,一路上能急得死人。”石藍笑道:“先叫累死了。”兩人相視笑笑,攜手循橋路往釋心樓去。
石藍因見水下遊魚痕跡,便又問她:“這裏還養魚了?”清揚笑道:“金魚、鯉魚、鯰魚、草魚、蝦蟹,一堆子呢!我爸煩惱時候便乘了小船釣魚解悶。一會睡醒,若天還早,咱倆也進來偷情?”石藍哭笑不得,說:“趕晚上吧。”清揚嘻嘻笑道:“那好!晚上等你!”
石藍忙道:“我就一說!頭一天便把人在荷花蕩裏給辦了,這算什麼事啊?”清揚點頭說:“也對,到時翻了船,我可不會遊泳呢!”石藍道:“我也是旱鴨子!”清揚道:“那算了,就釣魚吧。”石藍聽了,還沒鬆一口氣,便聽她說:“事兒還是家裏辦吧!”石藍忙扶住橋柱,穩了穩身子,說道:“你這成天都想的什麼!”清揚瞧他模樣,“噗哧”一聲笑說:“逗你玩呢!”說完便哼著小調跑在了前麵。
石藍苦笑著跟上。兩人一道下橋來到樓前。石藍離得近了,才發現門右側石壁上被人刻了首詩。詩言:孤島窮標日飛虹,寒山迢遞晚來鍾。目及江湖千萬裏,竟日虛與此門中。詩後標注:語解釋心。
清揚瞧他目光凝處,便道:“你把‘目’換作‘不’字,詩意便大變了。”石藍依言換字,果覺不同。原詩隱隱有“不出窮廬,已知天下風雲”之意,改字後便成“身陷囹圄,徒歎鶯飛草長”了。石藍品咂一回,隻覺改字後更切“釋心”二字,不知釋亦然為何不就改,反留得“目”字在上。便向清揚望去。
清揚道:“因此我才覺著他與爺爺之間生了罅隙,彼此僵持自囚,否則這‘釋心’二字便無意義了。特地藏個‘不’字,想是待有心人自去解疑吧。”石藍道:“你雖解了,卻遭兩邊搪塞,所以鑰匙並不在你;反觀野哥,當初來時並未見得老爺子,即便解詩也未解難,這題做給了我,因此才慫動我來西安?”清揚點頭道:“怕是這樣!”石藍聽了擺手道:“算了,你爸還沒回來,咱倆在這瞎揣度也是徒勞,還是睡覺要緊!”說著便自顧推門進去。
因先前見這別墅裏園林一般的景致,慣性思維,便隻道樓中不是鋪錦列繡、雕饋滿眼,便是古色古香、書氣蕩蕩,誰想一見之下甚是簡單,內中格局全不是燕子樓的模樣:
左麵依牆擺了一套紅木沙發,墊著絲棉坐縟,一個四方小幾端正在前,上麵隻垛一個青螭三角銅爐,正嫋嫋溢著清氣,對麵牆上掛了幕布,屋頂吊著投影儀,進門左麵牆角處擺了電腦,廳上角一架旋梯通往樓上。對門過廳外兩道雕花木門,一間大敞,可見廚房,另一間卻是緊閉。
石藍四下略望一望,因聞得一股清香,便屈身望香爐看去。清揚在後笑道:“別看了,不是什麼香料,茶葉而已。”石藍聽後咂舌道:“奢侈……”清揚笑道:“用過了的。拿到太陽底下曬一曬,作香薰,還能驅蚊子。”石藍點了點頭,又笑說:“這‘燕子樓’可是被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