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了秋銘,石藍便往學校來。進了寢室,見隻有張曉一人,到底有些奇怪,便問:“沒去自習?”張曉道:“過兩天就考,臨時醒醒腦子。你怎麼樣,沒喝多吧?”
石藍道:“中午排的席,晚上省了。”張曉道:“你身上有煙氣,怎麼回事?”石藍道:“人素知我一家煙鬼,席上遞了,礙於情麵不得不接,想是沒散幹淨呢。”
張曉歎了口氣,說:“既是這樣,我便說了。第五顏病了。”石藍道:“這節氣傷風感冒原也正常——什麼病?”張曉道:“氣血虧虛!”石藍皺眉道:“你是說……”張曉點頭說:“怕是這樣,雨亭、清揚、肖玉嵐三個現在陪她,清揚隻給我這四個字,我因想到此節,怕礙她麵子,便逃回來了。”
石藍苦笑道:“一樁接著一樁,淨會挑時候。”又問:“我剛在外,你給個短信我就直去了,幹嘛現下才說?”張曉道:“也是剛暈過去,因不曾聽說她有貧血舊疾,匆忙中隻道是低血糖,便就近送校醫院去了,到現在還沒一會……想來之前她與男友吵架也是因此,隻是不知那人會不會來。”
石藍道:“買些東西看看去吧。”張曉道:“真要去麼?”石藍道:“那怎麼著?好歹朋友一場!”張曉道:“你靜心想想,此前瞧她顏色可有不妥?她既盡心掩飾,這會子又何必戳破?”石藍道:“也是。”張曉又道:“何況這氣血不足吃些補品也就養回來了,不必長在醫院耽擱,四圍耳目也都容易避過,你我再去添人卻是多有不便。”
石藍道:“依你說,隻當不知?”張曉反問道:“你都知道什麼?”石藍便道:“不過是她為減肥慮,縮減飲食,鬧成這低血糖了。”
張曉笑道:“正是這樣。”又起身向他道:“你看著門,我去買些雞蛋回來。經你一提,我才想起往日給雨亭煮麵淨是素的,該當加些營養才是——你倒也買個鍋子,調料我有,雞蛋賣你便宜些!”石藍笑道:“清揚麵早吃膩了。”張曉笑笑,自出門去。
石藍留下,便開了電腦,把石野遺作《隱傷》拿出來續讀。word第一頁楔子裏寫著這樣一段:月色輕融進這年輕而孤獨的夜裏,柔乳似的沉屙繾綣,聽不進歸鈴。這一世從容的生嗬,載進多少前世今時的隱秘!沉沒於泅渡中的船隻已不盡數,菩提樹下那一點印跡,至死未明。
書尚未完,至石野身死,隻得三十萬餘字。石藍已讀過半,見其內事態起伏,感情頗為沉鬱糾葛,內裏思想也值細細思量。但石藍至此仍不知何處是暗言石野自身事故,人物中也無以秋銘為型的,竟像是憑空虛撰一般,想要尋些線索也是不得,苦得他一時搖頭歎氣。
按書簽又讀了幾頁,這邊張曉回返見著,便問:“寫小說呢?瞞得倒緊!”石藍道:“看現成的,我哪裏寫得出來。”張曉道:“好看麼?也給我一份!”石藍道:“人死了,書還沒完,你不是能由人吊著氣的,還是不要看了。”張曉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