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王一沉了眼眸,即便是這樣,他依舊什麼都不會說。
“蘇殿主,要殺老夫,也得問問老夫的拳同不同意。”他左右手齊動,環形抱月一樣,右手凝結內力,拳風生威,剛勁霸道,自黑暗中無聲摧動,形成防禦。
“那本座就來領教王老先生的火拳。”她的聲音四散在黑暗中,根本無法分辨她的方位。
梅香驟然消失,寒意更濃,明明不是冬日,他卻能感受到來自地獄的寒冷,似乎是凝結千年的寒霜都在這一刻悉數釋放,冷過之後,是霜,霜過之後是寒,那是行走在雪原的旅人方能承受的嚴冬。
而這些僅僅隻是一個少女用內力凝結的寒氣罷了。
都說蘇桑言是寒劍的主人,隻有他們知道,有一個小女孩能帶來更為寒冷的冬季,若不是見過,王一當真會輸在這樣的威勢下。
王一聚氣於拳,這是他最大的優勢,拳上盡是燃燒之意,他左腳微躬,右腳原地畫圓,不一會兒,揮動的拳頭帶起一陣熱潮,所過之處,烈火四起,沒有絲毫猶豫,他向後微微一轉身體,拳於寒風的相遇,亦是冰與火的撞擊。
火被寒風包裹,雖不能完全驅散寒意,卻足以溫暖自身。
“王老先生的火拳果然名不虛傳。”少女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倒比剛剛清楚了許多,她從未靠近過王一,這些寒意不過是內力所及罷了。
“正所謂邪不勝正,寒終究是要趨於烈火之下。”王一很沉穩,一拳未破,他沒有什麼好得意的。蘇桑言十歲成名,手段可不僅僅隻是這麼一點寒意。
“邪不勝正?王老先生可要說仔細了,這何為正,何為邪?”最後一字仿佛還在唇齒之間未散,下一刻濃烈的梅香翩然而至,裹挾著更冷的風包裹了王一,他隻覺得指尖有什麼紮了一下,內力便像是漏了水的缸,迅速散的無影無蹤,而那些他沒有調起來的內力全部被封存在體內,一點也使不出來。
這是封脈術,這一次,他的震驚顯露無疑。
燭火瞬間點亮,蘇桑言的影子出現在他眼前,突然來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他卻奇怪的看見了蘇桑言指間露出一截紅線,那顏色紅的像血,可他明明什麼都看不清的。
蘇桑言還是坐在那裏,如來時那樣,仿佛沒動過一樣,王一的位置卻早已變了,但他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封脈術以及為何她不殺他。
“你從哪裏修來這封脈術?”
“這叫封脈術嗎?”她答得漫不經心,甚是隨意,“多年前見有人用過,便試試手了。”
王一心一沉,封脈術是失傳多年的絕世武學,從來沒有人知道它的傳承在哪裏,修行封脈術必須要在十歲之前,封脈一術可封人內力,以至一招製敵,雖強,可萬人之中也隻有一個可能修習成功,他也是因為那件事才知道這世間真的有封脈術這種絕世武學,可那人早已死在一個小女孩的手底,又怎麼會有人學了封脈術。
蘇桑言,她究竟是誰?
“你說還是不說?”
“你殺了我吧,我不會說。”
他凝視著蘇桑言的眼睛,蘇桑言之前問他,他們在恐懼什麼,他們恐懼的是一雙眼睛,一雙紅色的眼睛,自從那晚望進他的眼,便從此無法擺脫,他自問不懼怕任何人,很少人知道,很多年前,他曾經害怕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隻有六歲而已,可當時那個六歲孩童帶來的恐懼是他這一生都不能忘記的
如今那個孩子長大了,手裏依舊是那柄冰冷的寒劍,在江陵處處滅門,殺著那些所謂仇恨滔天的大家族,那個孩子隻是忘了,忘了自己的仇人是誰,如果他說了,那麼那個孩子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六歲的時候她已經那樣恐怖,更何況如今。
他抬頭看蘇桑言,兀自笑了,“你跟那個孩子很像,若不是知道她好好的在江陵,我幾乎會認為你就是她,你殿試那年,我們都以為是她回來了。不,你比她更像是那個孩子,真是不公平啊……”
他喃喃自語,仿佛是陷入回憶,都是痛苦,和武王會上威風凜凜的王一很是不同。
“本座不會殺你。”任憑世人怎麼看待她,她就是她,殺人與否有她自己的決斷,之前她很想殺他,可現在她改了主意。
她不殺重諾的人。
她的離開也是無聲無息,王一的目光投在遠處,心裏五味雜陳。
星光閃爍,院子裏隻剩下王一以及那灘鴿子血,鴿子的屍身卻不知道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