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李文中的臉頰劇烈抽傗幾下,沉悶地坐進汽車。李紀宏滿懷歉意說:“爸,對不起!我讓您想起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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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博地產。
因為得到提職,白正楠的辦公室搬到頂樓,公司為他配置了一位助理孟子涵。
翻閱孟子涵的個人資料,白正楠意外發現,她是從豪亞集團跳槽的,這難免讓他感到納悶。豪亞集團錄聘人才相當嚴格,各項福利都高於同行業,能進入豪亞集團十分不易,舍得出來的更是廖廖無幾。
孟子涵倒不避諱,快人快語,翻動嘴皮說:“在原單位壓力太大了,尤其是原千惠分管的工作,她的苛刻程度簡直是受罪,我可受不了!”
白正楠淡淡一笑,不以為然:“在商言商,原鎮書投了錢,做女兒的當然要督管,對員工嚴苛一些很正常!”
孟子涵糾正道:“您真是孤陋寡聞,原家所投的股份全部在原千惠的名下,除了劉副董的股份,她在豪亞現在是舉足輕重,李文中把她當佛一樣供著,對兒子也沒這麼好!”
白正楠的表情錯綜複雜,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孟子涵回答:“原氏一入股,原千惠就駐紮豪亞集團,那位劉副董當著寓公,手裏的股分早晚會被李家套去!原千惠是明白人,她和李家強強聯手,入股沒多久就傳出她和李紀宏的緋聞,董事長夫人的喪禮,她就是以兒媳的身份出現的。”
白正楠低語:“喪禮我也去了,卻沒有看到林曉培出現。”
“這就是風向標,那個女孩太傻了!”孟子涵歎氣。
“原千惠的前男友好象是上海人,是開廣告公司的?”白正楠不太確定。
孟子涵點頭,如數家珍道:“原家的大部份生意在上海,原千惠是上海戶籍,讀完中學就出了國。這個男友是在美國認識的。回國後,原千惠負責原氏在臨陽的生意,男朋友就陪著過來,開了一家廣告公司。後來,不知出了什麼狀況,原千惠離開了他!李原兩家認識那麼久,為什麼入股後才聯姻,耐人尋味!”
“你們真夠八卦的,了解的這麼清楚!”白正楠語帶指責。
孟子涵帶勁地說:“那個男的在集團樓下堵過原千惠幾次,長得很帥氣,兩個人就象演電視一樣。”
白正楠刹住了話題,雙眼落在報紙上,上麵登了一篇對李文中的專訪,內行人都看得懂,文章是有償的隱性宣傳,豪亞所建的別墅即將交貨,李文中要扭轉陳又聰案件帶來的副作用。
幾天後,豪亞和廣博再次恰談合作意向書。會議結束後,與會者到豪亞集團的餐廳吃了一頓晚飯。
餐畢,看到李紀宏神清氣爽,白正楠提意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李紀宏捶捶他的肩,恭賀他提職。
兩人都是酒吧的常客,徑直在老座位落座。
半杯酒下肚,白正楠側過頭,仔細打量李紀宏,忍不住打趣,笑他患了新郎綜合症,連眼袋都出來了。
李紀宏捶了他一拳,嘟囔一句:“我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哪有你說的那麼猴急!”
這麼一說,兩人都敏感地想到了林曉培,白正楠打趣完就後悔了,李紀宏惦了下下巴,索性把在三亞收到照片的事說了出來。
白正楠親眼見證,林曉培火化後,所有的照片都燒掉了,暗猜是誰如此居心。
“看到我結婚,有些人感覺不舒服吧!”李紀宏咬咬牙,話中有所指。
“原千惠還是沒提漂流瓶?”白正楠試探地問。
李紀宏搖頭,苦笑一下,突然問:“你也在懷疑林曉培的死因嗎?”
空氣有些凝結,白正楠幹咳了幾下,有些尷尬,輕聲說:“怎麼說呢?有時難免會迷惑,感到不真實。”
李紀宏放下杯子,點了一根香煙,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白煙,平靜地說:“如果她不死,我們的感情也走到了盡頭,爸爸和她水火不容,我夾在當中,毫無樂趣,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如此殘酷的成語,讓白正楠的內心波瀾起伏,他是見證這段情感的,他倆的炙熱和濃情,就象一團火……白正楠有些糊塗,更為林曉培叫屈。
服務生又遞了酒過來,白正楠擺手不要,生怕李紀宏喝多。
李紀宏的手指跺了下桌麵,示意留下酒,抬眉對白正楠提起意見,“這點酒算什麼?我們兄弟間是不是愈來愈見生了!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和原千惠結婚,替林曉培可惜,其實,千惠的冷漠隻是表象,她是個好女人,知書達禮,明白進退,讓我懂得了很多。”
白正楠抿了下嘴唇,說出肺腑之言,“董事長眼光不錯,原千惠的確適合你,更適合豪亞集團!,以曉培的個性,根本無法在豪亞立足。如果……你能早點發現原千惠的長處,一切就皆大歡喜了。”
咀嚼這一席話,李紀宏機械地默默飲盡杯中酒,突然說:“你遺憾她離去,我也不希望這樣!那天參加聚會,我本不想去,可是,曉培她私下說,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聚會,她答應分手,她的決定是我需要的,但是真的麵對,我卻莫名的傷感。擲漂流瓶的時候,看到她寫了那段文字放進瓶裏,深愛過的點點滴滴全冒了出來,我沒想到,幾小時後她就落湖了……”
白正楠目光難掩錯愕,脫口說:“我們從來沒聽她提及會分手,我們還以為……你們和好如初了。”
“是呀!她的致命傷就是太要強,對路露也執意說不會分手。她一再說,她的世界就是我,失去我,就是一輩子的失敗!”李紀宏苦笑。
“她真的很愛你!”白正楠加重語氣。
“是的,我們真愛過,可是,真愛往往是脆弱的,不堪一擊!愛如潮氺也會淹死人!”李紀宏無力地說。
氣氛凝結,有些透不過氣,客人多了起來,有熟人微笑打招呼,李紀宏點首還禮。
白正楠轉了話題,問道:“最近,張誌陽和你的關係如何?”
李紀宏的情緒陡轉,臉色舒展,以勝利者自居,誇張地笑笑說:“馬馬虎虎,他追求不到千惠,心裏總歸不舒坦,礙於我爸爸,他也不敢顯山顯水生氣。”
白正楠饒有興致問:“三十五歲還不結婚,是特立獨行!”
“這個人恃才傲物,自以為是!不過,對工作很投入,我爸特信賴他!”李紀宏直言。
第二天,張誌陽到廣博地產送材料,大家看到他,都是恭敬有禮,白正楠親自給他泡了茶端上。
張誌陽身材挺拔,一張特秀氣的臉,架著考究的銀邊眼鏡。
他在沙發落座,端起茶杯小晃了一下,卻放下了,挑起了眉說:“秋天了,我隻喝普洱,下次給你們帶些過來。”
孟子涵進屋,手裏端著一杯紅茶,客氣地說:“這是正宗的七子餅,我用新杯子給您泡的,對了,茶洗過,杯也燙過了,您嚐一口,看看有無要改進的地方!這杯綠茶就賞給我吧。”
白正楠沒有想到孟子涵留有這一手,心中暗自發笑。
張誌陽眉眼怔了一下,接過茶杯小抿一口,嘴一翹,讚道:“不愧在我們豪亞待過,泡茶的功夫真不錯!”
孟子涵暈怒了耳根,張了張嘴唇,看著張誌陽得意的臉,努力咽下喉嚨口的話,轉身就走。
張誌陽樂了,一臉滿足,又喝起了茶。
白正楠仔細打量他,揣測他和羅列的關係,旁敲側擊,“你現在還在老地方修車嗎?“
“當然!”張誌陽的臉上無波無紋,毫無破綻可捕。
白正楠越加感到雲山霧繞,緊追一句,“現在的幾位師傅,都沒有原來的羅師傅技術好!”
張誌陽迅速附和道:“你說對了!羅師傅為人老實,耐心好,技術沒得說。”
無技可施,白正楠隻得刹住了話。
張誌陽站了起來,說了幾句客氣話匆匆走了。
一小時後,來了兩位警察,是羅列被殺專案組的。
根據羅妻認屍,警方很快就查到了江都修理廠。
田聯反映,白正楠曾打過電話,專門詢問羅列的消息。
事已至此,白正楠就把所見情況講述了一遍。
讓他錯愕的是,羅列所謂的中獎根本不存在,離職的真正原因連他家人都不知道,他的女兒也不在臨陽市上大學。
白正楠提供的訊息十分重要,警方馬不停蹄傳訊張誌陽。
張誌陽剛和李文中到達美麗島大酒店,一下車,警車箭一般橫亙在大門口。
張誌陽一臉茫然,駕駛員陶然表情僵直。
李文中比較冷靜,一聽傳訊理由,示意張誌陽配合,然後叫陶然去通知楊律師。
李文中過來和原鎮書午餐,原鎮書過來開每月一次的股東會議,原千惠和李紀宏先一步過來了。
原鎮書和李文中相同年齡,長著一張圓臉,眼神柔和,給人感覺一團和氣,容易接近。
兩人熱絡地握手寒暄,然後到餐桌邊坐下。
原鎮書看他身後沒人,問道:“你不是說和小張一起過來嗎?”
“哦,他臨時有事了。”李文中一臉沉著。
因為下午要開會,原鎮書表示不喝酒,他看了一眼原千惠,轉頭認真問李文中,“李老弟,我這女兒,做媳婦還稱職嗎?”
李文中用心看了原千惠一眼,樂不可支說:“很好!很好!千惠這個兒媳比我的兒子強多了!”
原鎮書挾了下眼睛,笑著說:“這麼說,我們的眼光都是正確的!”
笑聲劃過桌麵,原鎮書的助理借勢說:“原老板決定,把美麗島大酒店的股份轉到原小姐名下。”
原鎮書笑了笑,解釋道:“雖然我是臨陽人,但常年在外做生意,隻是投股在幾個產業裏,原先還設了個辦事處,去年也撤了。新區科技園三個月開一次會議,豪亞股份已在千惠名下,酒店每個月都要開會,我是分身乏術,所以把酒店股份交給她,她應酬的客人多,可以直接帶到這裏消費。”
“謝謝爸爸!”原千惠親熱地攬了一下他的肩頭。
原鎮書嗔怪道:“大家瞧瞧,生女兒就是外向,樂得象個貪財女!”
李文中眼中盡顯羨慕,脫口說:“還是生女兒好,貼心!”
李紀宏尷尬地挪了下坐姿,原鎮書卻說:“我很想要兒子,卻沒福氣,唉……”
“好了,大家快動筷吧。”原千惠連忙岔開話題。
餐畢,李文中望著兒子媳婦,關切地說:“你們到園藝中心開完會,就不要回公司了,多陪陪爸爸。”
原家花園。
由於原鎮書久住上海,很少回臨陽市,花園一直由堂妹照顧。
臨睡前,原鎮書習慣的到一樓後屋給亡妻上香,屋子收拾的齊整幹淨,幾盆蘭花分布在各個角落。妻子去世二十多年,原鎮書一直未娶,他在上海,廣東,北京和臨陽的家都僻一間屋子,置些她用過的東西,仿佛她不曾離開。
原千惠感傷地說:“爸和媽一直很相愛!二十七年了,爸一直在自責中度過,如果不是為了生兒子,媽媽也不會離世,可惜小弟弟,才八個月,還未看看這個世界,就和媽媽一起走了!前年外婆去世,臨終矚咐爸爸,一定要娶個女人,他敷衍了一下,照樣一個人生活!”
李紀宏深有感觸地說:“其實,是你媽媽不小心摔了跤,他不用自責。象你爸爸這種品行的男人,現在真是絕跡了。”
午夜,手機一陣暈震,李紀宏被震醒,一看號碼是李文中打來的。
李紀宏睡眼惺忪,聽了兩句,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嗯嗯了幾聲立即掛斷電話.
原千惠也坐了起來,開了台燈。
屋裏的亮光讓李紀宏眯起了眼,他小聲解釋說:“爸有些事叫我過去公司,你睡吧。”
“他還在公司?”原千惠很吃驚。
“唔。”李紀宏迅速穿了衣服出門,原千惠有些納悶,攏著被子陷入沉思。
原鎮書從一樓房間出來,一臉問號。
李紀宏刹住步子,有些局促,含糊地說:“單位出了些事,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