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脈之情(1 / 3)

驕陽似火,浮躁而喧囂的大都市中難得有一個清靜的地方可以將所有的煩躁阻隔於門外。細細密密的爬山虎爬滿了牆壁爬進了窗欞,香氣宜人的綠茶香味淡淡地回蕩在書房裏,一朵美麗的向日葵在細長的水晶瓶裏低垂著頭。

林夢璿手捧著一本厚厚的關於夢境與心理學的著作,細細的品讀著:“卡爾榮格說過,自古以來夢就掌控著人類的潛意識。經過數千年的時間人類依然對夢感到困惑和難以理解。事實上,夢是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即所有人類分享同一個潛意識心靈。而此一心靈則藉夢境顯現。”

顧雲清坐在綠色的靠椅上近乎貪婪地看著來之不易的女兒,他很感謝兒子的細心,說通了女兒與他見麵。看到林夢璿,顧雲清的心裏說不出的驕傲,那是一種初為人父的自豪。但同時他也在擔心焦慮,被傷害得遍體鱗傷的心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治愈,傷口就算是好了也不代表那種生不如死的痛就消失不見。他不是沒有經曆過那種說不出的痛苦,當日複一日來自內心的折磨將原本的自己埋葬,當成日在爾虞我詐的算計中度日如年,誰也不敢相信不敢真心以待。久而久之,無情的時光打磨出了一個沉穩冷酷喜怒不形於色的“成功者”形象。

看到與自己神似的女兒,他的心像是被尖銳的物件刺了一下。夢璿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他寧可她像曾經見到過的許多從小嬌生慣養驕縱任性的豪門千金那樣敗家,也不願她與他一樣從小生活在閑言碎語中掙紮著生存成為所謂的成功者!

林夢璿放下手裏的書本,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淡淡地開口了:“我聽舅舅說過,當年母親差點就沒能回來,如果不是舅舅那天湊巧碰到了她,你今天見到的可能就是兩座墳墓了。我想來想去母親在香港的時候除了你沒有得罪過別的什麼人,而你身邊又有一個號稱純潔無邪的羅夫人,有動機又用那種卑鄙無恥的方法謀殺她的應該是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羅婭珍。”說到這兒她故意停了停,然後用一種很微妙的語氣說道:“我忘記了是那本書上說的,淚水隻能用淚水來掩蓋,鮮血隻有用鮮血才能洗清。這句話幾乎成了我的座右銘。”

顧雲清抬頭看向她,眼中帶著略微的苦澀道:“當年的事是我的錯,你要怎麼做我都不會攔你。隻有一樣,不要拿生命來作賭注。”估計用不著她出手,羅婭珍就會徹底完蛋。

林夢璿冷漠地笑了笑,溫言道:“我不會讓母親死不瞑目,羅婭珍欠下的債我要讓她一一償還。我來是知會你一聲,不要擋我的路,否則我連你也不放過。”她這不是撂狠話,而是決心想要這麼做。她一向信奉斬草除根絕不容情的原則,要麼就不做要做就做得徹底,她不會給她的敵人任何翻身的餘地,尤其是在她心裏猶如毒蛇猛獸一般的羅氏母女。

空氣中的氣氛驟然凝重了起來,林夢璿與顧雲清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牆上掛著的那張黑白相片,林若雪溫暖淺淡的笑容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栩栩如生。

林夢璿看著遺像上那張與自己頗為相似的臉,幽幽歎了一聲道:“我和我媽長得真的很相像。顧夢澤跟我說你已經看清了羅婭珍的真麵目,我很奇怪為什麼當年你竟然會看不出來?還是說男人都吃她那柔柔弱弱清冷高潔的聖母一套,連最起碼的是非黑白真偽虛實都分不清?”

完全沒有料到女兒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問題,顧雲清有些心虛的別過頭,麵子上卻極力的保持著鎮靜淡定地說:“當初年輕不懂事,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後來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頭腦也自然清楚了,羅婭珍是怎樣的一個人與我無關我又何必再去想一些不相幹的事情呢。”

看著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睛,林夢璿如春風般和煦一笑,眼神卻如凍結的冰棱一樣,沒有一絲溫度地問道:“是這樣麼?或許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吧。這本書借我看看,我先回去了。”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放在椅背上的絲綢外套往外麵走。

顧雲清突然起身攔住了她,道:“外麵太熱了,我送你回去吧,行嗎?”

林夢璿考慮了一會兒道:“走吧。”反正出門也得打車,不如省下這筆銀子。

剛從空調房間走到外麵,林夢璿就被天上熾熱的太陽烤得暈頭轉向。她盡量控製著身體的平衡跟在顧雲清身後,等他拉開了車門斜著坐了進去。不知是不是中暑或是其它原因,她的手微微顫抖怎麼都係不上腰間的安全帶。顧雲清看著女兒笨手笨腳的樣子有些好笑,低著頭打算為她係好。可能是不太習慣與人過於親密的接觸,林夢璿有些不安的向外麵挪了挪身體,顧雲清看在眼裏有些傷情,卻也不好說什麼。一陣眩暈湧上頭頂,林夢璿迅速地閉上了眼睛將身體放鬆的靠在椅背上,死死地抿住了泛紫的嘴唇。

太陽刺眼的光被擋在了墨色的車窗外麵,顧雲清啟動了汽車擔心地問道:“是不是中暑了?要不先去醫院看看吧,聽你舅舅說你這些日子睡得不踏實,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說著說著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連忙轉過頭看了一眼,林夢璿不言不語歪在椅子上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顧雲清的瞳孔瞬間收縮,似乎看見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恐懼過,即便是當初聞聽妻子離去的噩耗之時也沒有這樣。

他手指微微地顫抖著,慌張地伸手探向她的鼻息,還好呼吸還在!在確認了女兒還活著之後,他覺得好像是自己劫後餘生,精疲力竭後的喜悅充斥著他的心房。

林夢璿一閉上眼睛,那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苦痛就會以夢魘的形式出現在她的眼前。那雙帶給她溫暖與光明的滿含笑意的眼眸,那張無論多麼艱苦多麼難堪都精神奕奕不肯認輸的臉龐,在她的眼前化成了萬千碎片,全都不複存在!

如果連自己都失去了,她還能剩下什麼!林夢璿偏著頭睜開眼,眼角泛著點點濡濕。

墨色的眸中瞬息閃過數種情緒,當顧雲清看向她時,她的眼神已經恢複了舊時的冷漠。

“停車吧,我要下車。”她淡淡地說,手已經握上了車門的旋柄,“快點把車門開開,快!”

顧雲清一楞,嚇得立刻踩了刹車。還沒等車子停穩林夢璿便推開車門閃到了一旁跪倒在地吐了起來,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半天都沒站起來。

顧雲清見狀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他連忙跳下車疾步奔到她身邊,“夢璿你怎麼樣啊?是不是暈車還是剛才車裏的冷氣吹得太涼了?”

“你別過來。”林夢璿的聲音很輕卻很沉穩,帶著讓人不可違逆的決絕,“我沒事。”

顧雲清停下了腳步,神色複雜的看著女兒不停顫抖的肩膀,手足無措地說:“上醫院行嗎?”

林夢璿搖了搖頭,胡亂的抹了把臉上的眼淚說道:“不用,就是有些暈車。剛才一上車就是冷氣而且沒開窗戶,我受不了車上的那股子味道。這很正常,你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顧雲清覺得喉嚨有些幹,胸口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劍刺中了他的心髒,非常的痛。他從未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他根本無法想象眼前的孩子到底經曆過怎樣無情的打擊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無論經曆怎樣無法忍受的痛苦都咬牙死撐絕不在人前流露出半點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