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棉被裏的雲姑娘看著前麵不再走動的腳跟,呆愣愣的站住。
身上的重量慢慢被掀去,眼前的景象一點點重回眼簾,朝她微笑的男人臉上衣服上都是黑漆漆的土灰,漆黑的長發竟然被燎著了一大截,焦灼味道濃鬱地讓人呼吸困難,但雲姑娘還是貪婪地呼吸這周圍的空氣,心裏直冒酸水。
他們站在門前空地上,雲姑娘恍然想起來:“門檻都沒邁,怎麼出來的?”
回頭望去,他們所在的房子已經被完全籠罩在火海裏,房門口放著的幾垛草料早就燃燒殆盡了。
“幸好他們沒用火藥,不然今天還真要交代在這裏。”伯虞帶著笑意的調侃一點都不想剛從鬼門關出來的人,看著伯虞麵對火海不動聲色又成熟老練的樣子,閑庭信步沒有一絲慌亂,難道他未卜先知?
“你……”
“我母親死於火海,自小我就特別害怕火,但是作為一個皇子,就不能害怕任何東西。”
所以他隻能強迫自己去習慣火焰的炙熱,去習慣火海中的痛苦來減緩自己對火焰的恐慌,他沒有說完全,他不僅是皇子,更是一個沒有權利卻要爭奪皇位的皇子,有了更高的目標,自然不能讓自己有害怕的東西。
所以,這算是解釋?
雲姑娘站在院子裏,聞著燒烤焦味,聞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聞著男人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兒,黝黑的瞳孔裏不知在翻滾著什麼,微微低下頭,額前飄散的黑發柔軟地垂下,映著她雪白的臉色,竟然有些魅惑。
地麵磚縫裏是黏膩的暗紅,被火烤成了塊狀,不容想都知道是什麼。
院子外麵的廝殺聲還在繼續,一個身影連滾帶爬衝進了他們的院子,懶洋洋的看過去,竟然是蕭古貓著腰鑽進來,身上還披著燒掉了半截的青色外衫,讀書人的矜貴可算是消耗殆盡了。
“小姐,小姐,你沒事就好,晚上小生出去采辦紙張之時看到鎮上百姓都緊閉家門,當時已覺不妥,可侯爺的人不讓進院子稟報,沒想到他們竟然放火殺人,小姐,我們趕緊走吧,過了官道進山,穿過林子就是江州邊城,那裏安全。”
蕭書生從來都沒說話這麼溜過,眼看是被這血腥的場麵給逼迫的,顫顫巍巍還要保護主子的模樣怎麼看怎麼覺得好玩。
“除沉和青魚呢?”說到底還是那兩個年紀尚小的少年更讓雲姑娘掛念。
伯虞站在雲姑娘身後,眯著一雙暗紅眸子,聽著雲姑娘關心別人,忍不住從身後摟住她的腰身,把身上的黑灰蹭到雲姑娘雪白的內襯上,然後看著雲姑娘羞怯惱怒而又無可奈何的可愛模樣。
“虹染不會讓自己弟弟出事,百寶和卓小公子在一起,自然也會安好,與其擔心別人,不如擔心我,你看我都受傷了。”
雖然知道身後的人有撒嬌求安慰的意圖,但聽到他受傷雲姑娘還是忍不住在他懷裏轉身查看他身上是否有傷口,心裏頓時提上來,伯虞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凡人,沒有什麼保護隻身帶她走出火屋子,受傷也在所難免。
然而就在雲姑娘轉身後,隻見伯虞拿著他燒焦的頭發梢心疼不已,感覺頭發當真會痛一樣。
“你……無聊。”雲姑娘看著伯虞一張俊美的臉此時就像花臉貓一樣惱怒也心疼的說不了什麼去埋怨,反倒是用自己衣袖給他擦拭。
於是蕭書生白瞎一雙眼著自己心愛的主子和別的男人親親我我。
在雲姑娘的認知裏,自從第一次見到雲斐就知道他是個有些本事的男人,所以自小即便是討厭也不會明著去挑釁,自己闖禍不敢回家也都是被雲斐提溜回去,惱怒怨恨自然不會少,但也有些或多或少的羨慕與崇拜。
不過雲姑娘這輩子都不會承認罷了。
對雲斐盲目的信任和崇拜讓她有一種隻要雲斐在身邊就不用擔心任何事的錯覺。
這也是雲斐刻意在雲姑娘心中營造的感覺。
果然,院子外的廝打聲漸漸小了,正在雲姑娘在伯虞臉上奮鬥之時,外麵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明桵帶著一幹下人走進來,看到伯虞一身髒亂的衣服有些微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疾步走上前單膝跪下:“主子,江州知府安插在鎮子上的人全部剿滅,並奉主子之命,把羽翎插在頭目屍體上掛在拱門之上。”
“做得很好,準備一下連夜啟程,過了醴鎮上河,走水路。”
伯虞無論在朝堂上怎麼折騰,雲姑娘都不會過問,她秉持這江湖人不沾朝堂事的原則對伯虞的各種吩咐打算盡可能不去好奇,但當她聽到羽翎兩個字之時,腦中一驚,脫口而出就是一句:“你想對我降雪樓做什麼?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如今天色昏暗,四周暗衛護衛無一不打著火把,恍惚的火苗映著院子裏橫七豎八的屍體,多多少少有些滲人,奈何月色淒涼,半浸在黑雲裏僅是露個小月牙,偷偷散發出點兒銀白光暈兒。
也就是這一點銀白光暈讓雲姑娘雪白的臉色更加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