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哼了一聲,“朕賜給你們的荷包裏並沒有裝硫磺,而是和硫磺氣味相似的藥粉。朕命人在你們房間裏放了蜈蚣,那蜈蚣卻不敢近你的身,可見你身上戴了驅蟲草。”弘時聞言大駭,卻仍鎮定道:“那……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呀。”“寒冬臘月的,你戴驅蟲草做什麼?”雍正仍是不緊不慢的逼問。“兒臣的荷包一年四季就一個,懶得換。”弘時開始狡辯。
雍正冷笑一聲,“你去你八叔府上,他怎麼沒見你啊?”弘時聽了這話,脊背上直竄上來冷氣,腦門上沁出冷汗。“兒臣聽說八叔,聽說八叔病了,想去探望,誰知他病情加重,請大夫去瞧病,兒臣就沒去叨擾。”弘時緊緊的捏著拳頭。
雍正定定看著他,心裏恨的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這麼孝順他,去給他當兒子好了。”“皇阿瑪,兒臣絕無此心。”弘時忙喊冤叫屈。“出去,朕不想再見到你。”雍正嫌惡的向弘時揮揮手。
“皇阿瑪,兒臣……兒臣是一時糊塗了,皇阿瑪……您要打要罰都行……”弘時見勢不妙,趕緊求饒。雍正猛的一拍禦案,“出去!聽到了沒有,永遠不要再來見朕!”弘時見雍正動怒,知道他在氣頭上,多說無益,趕忙站起來往外走。
弘曆見弘時垂頭喪氣的從暖閣裏出來,迎上去:“三哥。”弘時仿佛沒聽到,失魂落魄的走了。弘曆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再看戴鐸,正站在暖閣外看著他。“四阿哥,皇上有請。”戴鐸麵色澄定的向弘曆叫了一聲。
雍正看到弘曆進來,向自己下跪請安,揮手讓他平身。弘曆垂著眼簾,恭順的站在一旁。 “你明年就十六了,可以在宮外建府邸自立門戶了。”雍正示意他不要太拘謹。弘曆仍是不敢坐,直直的站著。“兒臣雖舍不得皇阿瑪和皇額娘,但成年的阿哥要開府自立,這是宮裏曆來的規矩。兒臣一定會謹遵皇阿瑪教誨,在宮裏宮外都安分守己。”
雍正點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這孩子冷靜的可怕,從未對他產生過如此陌生的感覺。“你……”雍正欲言又止。弘曆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福惠那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娘,你這當哥哥的要多照顧他。”弘曆點點頭。
雍正審視的看著弘曆,道:“皇後膝下無子,朕想把福惠送到她宮裏,此一來,既可緩解皇後宮中孤寂,又可使福惠得到盡心照顧。你看如何?”他看似漫不經心,暗中卻在觀察弘曆的反應。弘曆如何不知他皇阿瑪這是在試探,心中雖一凜,表麵上卻無異狀,“如此甚好。八弟年幼,生母早逝,有皇額娘親自照看,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雍正見他答話滴水不漏,心中反倒暗暗起了疑,道:“福惠被蠍子蟄了,你真的沒看見?”弘曆橫了心,咬定說沒有看到。雍正見他神色如常,又是痛心又是無奈,“你三哥已經招認了,蠍子是他放的。”弘曆聞言一驚,抬頭看著雍正,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其實你也看見了!而且你見死不救!”雍正忽然提高聲音,擲地有聲的瞪著弘曆。弘曆臉色一變,神情中有了一絲慌張,“兒臣沒……沒看見。”“沒看見你怎麼去找了驅蟲草戴在身上,難道不是怕有人在你房裏放蠍子?”雍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弘曆。弘曆的眼睛裏有了心虛,卻仍是道:“兒臣沒戴驅蟲草,也沒看到八弟被蟄傷。”
雍正見他嘴硬,怒不可遏道:“胡說!你要是沒戴驅蟲草,朕命人在你們房裏放蜈蚣,那蜈蚣怎麼隻往弘晝身上爬?你和弘時都沒事。朕賜給你們那個荷包裏裝的可不是硫磺。”弘曆心裏一陣驚慌,忙道:“皇阿瑪明鑒,兒臣穿的衣服都是嬤嬤們熏香過的,怕的是有蟲蟻把衣服給蛀了,想是那蜈蚣也聞不得熏香的味兒。皇阿瑪如果不信,可以問嬤嬤。兒臣絕不敢胡言。”
“好,這件事算你搪塞得過去。朕來問你,你說你沒看到福惠被蟄傷,而是去了布庫房,隻見到弘時,沒見到弘晝對吧?”雍正強壓怒火,冷冷的看著弘曆。弘曆也沒時間揣測雍正的用意,隻得硬著頭皮點點頭。“胡說!弘時散學後就去了你八叔府上,他去布庫房比你晚了一兩個時辰。這麼長時間,你去哪兒了?乾西二所的太監說,你未時初刻就去了布庫房,直到酉時你才走到?敢情你繞著紫禁城走了一大圈。”雍正邊說邊冷笑,那笑容在弘曆看來簡直毛骨悚然。
弘曆忽然跪在雍正麵前,一臉頹敗之色,道:“皇阿瑪息怒,兒臣……兒臣確實沒有直接去布庫房,而是去了別處,但兒臣真的沒看到八弟被蠍子蟄。兒臣敢指天發誓。”“你!你還狡辯!”雍正氣的夠嗆,差點跌坐在龍椅上。弘曆跪著上前兩步,道:“兒臣絕不敢欺瞞皇阿瑪。”
“你去哪兒了?”雍正望著他最器重的兒子,倒想聽聽他如何辯解。弘曆抓耳撓腮,似乎有點說不出口,“兒臣……兒臣去了儲秀宮。”“去那裏做什麼?”雍正不解的問,但見他一臉難以言說的神色,忽然有點明白。“難怪上次在你額娘宮裏,你見了富察李榮保的女兒掉頭就走……哈哈……”雍正不怒反笑,但笑聲充滿了苦澀。“兒臣不喜歡她。”弘曆嘟囔了一句。
“儲秀宮的小宮女比較順眼是吧。”雍正隨口說了一句。弘曆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多說話。雍正歎息一聲,揮手讓他出去。弘曆站起身又拜了一拜就轉身走了。
戴鐸見兩位阿哥離去,走進暖閣裏,見雍正呆呆的坐在龍椅上。“皇上……”戴鐸試探的叫了一聲。雍正冷冷一哼:“朕生的好兒子啊……一個比一個臉皮厚。”戴鐸猶疑的看了他一眼,道:“臣瞧著四阿哥似乎有心事。”“他當然有心事,他心事大了。為了圓謊,他不惜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他倒不怕朕處置了他喜歡的那個小丫頭。”雍正想起弘曆的說辭,猶自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