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伺官上前行了大禮,道:“皇上,時辰已到。”“開始吧。”雍正放下手,點了點頭。“遵旨。”禮伺官向雍正磕了個頭,又轉身年貴妃的靈位行了大禮,起身退到了殿門處,高聲道:“諸王公、皇子、臣工、後宮嬪妃、命婦磕拜。叩首。”殿外殿內的人忙斂神屏氣,掠起衣襟跪了下去。
隻有八福晉沒有跪,她一臉薄怒,傲然地看著雍正。禮伺官被嚇得臉色刹白,看著雍正不知所措。雍正同樣盯著八福晉,臉色陰沉,冷聲道:“為何不跪?”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八福晉,遠處的更是抻著脖子看過來。允禩轉過頭神情複雜地看著她,想阻止,卻終究沒有出聲。
“皇上,年貴妃的喪禮與禮製不符吧。”八福晉毫不畏懼,字字擲地有聲:“除大行皇後外,隻有皇貴妃薨逝才能受四品以上命婦跪拜哭靈,臣妾怎麼說也是親王福晉。”
洛靈跪在她身側,緊緊攥住了手中的帕子,她抬眼看向允禩,允禩此時已冷靜了下來,見她看著自己,衝她搖了搖頭。洛靈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再不看他。允禩眼光一黯,歎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沒錯。”雍正坐直了身子,手扶著圈椅的把手冷冷地瞧著八福晉:“朕封年妃為皇貴妃,你能跪了嗎?”“皇貴妃尊貴僅次於皇後,皇上既然加封,就應該頒旨召告天下,怎能如此草率,沒有頒旨卻先以皇貴妃禮發喪,本就與祖製不符,臣妾不敢逾製,還是不能跪。”八福晉微仰著頭,迎視著雍正的目光,唇邊掛著一絲冷笑。
皇後在雍正身旁,焦急萬分,又不知如何化解,求助地看向玉穗兒。玉穗兒看了看她,又扭頭看向八福晉,也是急得一頭汗,卻又無計可施。
“你敢抗旨?!”雍正的聲音並不高,所有人都為之一顫。允祥也是聞言心中一驚,迅速地抬起頭,見雍正眼中透著徹骨的寒意,真恨不得上前把八福晉按在地上。允禮也抬頭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雍正,又看向八福晉背影,心中暗想:這不是存心找死嘛!
所有人都等著聽八福晉如何回答,是妥協?還是硬抗?八福晉抬頭看了看靈堂上被風吹得亂舞的幔帳,又轉頭看了一眼允禩,將心一橫,“臣妾不敢越禮逾製。”說完,她抬手摘下了鬢邊的素花,拿在手上端詳了一下,冷笑著扔在了地上,不再看任何人,轉過身拂袖而去。所有人都嚇傻了,禮伺官更是嚇得匍伏在地,不停地顫抖。
“老八!”雍正臉色發白,厲聲道:“你怎麼說!?”允禩鎮靜地抬起頭,看了雍正一眼,緩緩起身。雍正一直盯著他,所有人都盯著他。允禩上前一步,向雍正和皇後端端正正、不急不緩地打了個千兒,又恭身退後兩步,也轉身走了出去,腳步輕快,尤如庭前信步。“真是一對兒活祖宗啊!”允祉跪在地上暗自感歎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呐。”
靈堂中一下靜子下了來,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真可稱一片死寂。屋簷的銅鈴被風吹得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響,但此時在眾人的耳中卻覺得格外的刺耳。雍正尤如一座冰冷的雕像,良久沒有動過一絲一毫,他不動,所有人都不敢動。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了,他一開口嚇得所有人一激靈:“還有人要走嗎?”
玉穗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她知道,雍正這句話是對一個人說的,忍不住餘光掃了過去,卻正看到洛靈緩緩起身,玉穗兒徹底絕望了,在這場選擇中,洛靈再次選擇了允禩。
洛靈走到靈前,向年妃的靈柩行了大禮,又轉向雍正和皇後磕了個頭:“奴婢告退。”說完,緩緩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離開了靈堂,她沒有看任何人,甚至沒有看玉穗兒一眼。雍正盯著她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恨意,雙手緊緊攥住了圈椅的扶手。
洛靈一個人緩緩走在儲秀宮外的夾道上,腳步穩穩的,恍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她現在心裏隻有一個想法: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隻想陪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