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請馨格格回京省親,請她進宮來說說話,她隻推說府裏有事,不肯進宮來。”皇後說起這事,心裏一陣惋惜。玉穗兒心裏明白,馨格格因兄長裕親王保泰被革了王位一事心存不滿,發誓再也不進宮給雍正請安。隻是這火上澆油的話,她怎麼能對皇後說,隻得道:“保泰哥的福晉病了,馨姐姐要在府裏照顧她,不得空。四嫂,你別多心啊。”
“妹妹,你不說我也明白。大家心裏都是怨,怨皇上。八弟妹、九弟妹、十弟妹也是這樣,見了我,隻問了安,話也不願和我多說一句。想那時,咱們一家人每年團聚,不知道有多熱鬧。”皇後一陣傷感。玉穗兒聽她既然提起,忍不住說了一句,“我聽靈兒說,八哥這些日子心裏也頗不痛快,四哥對他多方責難,竟沒有一件事辦的是能入他眼的。”
“你四哥這些日子也心煩哪,那年羹堯仗著功高,氣焰囂張跋扈,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裏。皇上為了他的事,不知壓了多少大臣的非議,遞到養心殿告發他的折子堆積如山。”皇後說到雍正,心裏也是又埋怨又心疼。
玉穗兒也歎了口氣,她早也聽說了年羹堯的事。據說年羹堯在西安的都督府,布置的像朝廷一樣,轅門和鼓廳也畫上四角龍。不僅如此,年羹堯在和其他督撫、將軍的行文中,經常使用皇帝才有的命令口氣。他推薦到吏部官員,都能得到優先錄用,號稱“年選”。這樣的人,雍正如何能容。
皇後似有許多話要訴說,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一股腦兒全向玉穗兒傾訴。“今年十月,他奉召入京,皇上命官員出城跪迎,他倒好,在馬上安之若素,正眼也不瞧那些大臣。在你四哥麵前,坐著也不規矩,倒像是坐在太師椅上。你想啊,都是為人臣,他憑什麼對別的大臣無禮,仗著有功,也不該連皇上和親王們也不放眼裏。”皇後說了這幾句,心裏暢快無比,平日裏礙著年貴妃,她這話隻好擱在心裏。
玉穗兒哼了一聲,“真是,我看他跟鼇拜也差不多了。”皇後瞥了她一眼,心想也隻她敢說這話,玉穗兒陪皇後說了一會兒話,想去阿哥所看望弘曆,便跟皇後請辭。
出了皇後寢宮,迎麵遇到允禵的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過來請安。玉穗兒向她微微一笑,行了福禮。伊爾根覺羅氏小名可意,十幾歲就在允禵府上,和玉穗兒也頗曾見過,此時見了她,十分親熱,上前拉著她的手,問道:“好些日子不見,公主怎麼也不去我們府裏?”自十四福晉去世後,側福晉綰綰掌管京城郡王府,伊爾根覺羅氏便陪著允禵住在湯泉。
玉穗兒笑道:“十四哥燕居在王府中,我不願去打擾你們。”伊爾根覺羅氏雖不甚明了她和允禵怎麼忽然就沒了來往,但也猜到其中必有隱情,也不多問,隻是道:“有機會,公主也去我們那裏走動走動,不然你十四哥又要發那司馬牛之歎。”玉穗兒嗬嗬一笑,“他又不是孤家寡人,做什麼自比司馬牛。”
伊爾根覺羅氏歎口氣,“公主,你是不知道。上回他在家裏造木塔,不知怎麼給皇上知道了,派了人到府裏搜查,非逼他交出去不可,這可把你十四哥惹惱了,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把園子裏的樹也砍了好幾棵。”玉穗兒聽了不解,問道:“好好地,造什麼木塔?”“我們爺自那時從西北回來後就迷上了參禪禮佛,福晉姐姐去世之後,爺想把她的骨灰奉在家裏,便找人造了金身木塔。誰料皇上竟不許,生生的把木塔給拆走了。”伊爾根覺羅氏說起這些也是忿忿不平。
玉穗兒雖聽說了雍正下令將十四福晉安葬在黃花山,引起了允禵的強烈不滿,在允禩的勸解下,才勉強同意將十四福晉葬在黃花山,不曾想,中間還有這麼一出戲。她思忖片刻,道:“嫂子,多勸勸他,忍字心上一把刀,別自個兒傷了自個兒的心才是。”伊爾根覺羅氏點點頭。
和伊爾根覺羅氏道別後,玉穗兒走在皇宮的甬道上,心裏想著雍正的一係列舉措,和大家的古怪行為,不禁歎息。四哥呀,你這是苦著自己,還要把大家都給逼瘋了。
回到府裏,管家告訴她洛靈來找她,正在房裏等著。玉穗兒心裏一喜,忙趕了過去。洛靈正在整理著她房裏萱草,聽見環佩的聲音,迎了出去:“今兒冬至,特地來討幾個餃子吃。”
玉穗兒笑了笑,進裏間換了衣裳出來,拉著她的手到妝台前。素綺替她卸了妝,便退了出去。“瞧瞧,堂堂的廉親王側福晉,跑我這兒要餃子來了。”“那你給不給啊?”洛靈從桌上取了茶遞給她,玉穗兒接了茶喝了一口,道:“給,不給誰也得給你呀。對了,怎麼大冬至的你跑過來了?我才從皇後那兒回來,聽說八嫂一早就進宮請安了,你沒跟著?”
洛靈正了正她頭的簪子,道:“去了,給皇後問了安就回來了,對了,還碰上年貴妃了,福晉看見她老大不高興,理都沒理她,拉著我就走了。我看年貴妃的臉色不太好,不過也沒說什麼。回來時福晉說要去五爺府上看宜太妃,我就轉道上你這兒來了。”
“這個八嫂。”玉穗兒想起皇後的話,無奈地搖搖頭。洛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也難怪她,娘家被一貶再貶,郡王位不準承襲,被連入土的老親王也被革了爵。可年家卻是一升再升,從皇上潛邸的家奴一躍成了一等公爵,並子嗣承襲,她心裏氣不過呀。”
“勸著點她,別讓她口沒遮攔的,萬一讓哪個多事兒的傳到皇上耳朵裏,不是鬧著玩兒的。”玉穗兒不無擔心地看著她。洛靈長出了口氣搖頭道:“談何容易,她那個人,你不勸還好,越勸越說,也就是八爺說她兩句她還聽,旁人說,不挨罵才怪。”“就怕她這樣,會給八哥帶了禍。”玉穗兒不無擔心的說。
洛靈抬眼看了下她,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玉穗兒察覺到她的變化,拉著她坐下:“怎麼?你好象有話要說?”洛靈苦笑了一下:“他非要這樣嗎?當了皇上,還要這麼為難八爺。”玉穗兒思忖了一下:“就算他們換了身份,八哥對四哥,也保不齊會一樣的。不要怪他,這個皇位,不好坐。”
“我知道,隻不過,聽福晉說最近皇上派了很多不是,做什麼什麼錯。八爺雖每日裏不當回事,談笑間一帶而過,可我看得出來,他心裏想的並不簡單。”洛靈輕搖著頭,緊皺著眉。玉穗兒眼看她如此心疼允禩,也隻能好言勸慰。想到允禵,她心裏也是一個勁兒的犯愁。
數日後,允禵正在自家書房裏看佛經,家人來報,馨格格來訪。允禵一聽是她,倒有些納悶,忙放下書出去迎她。馨格格走過王府花園,一路不停張望,看到允禵,笑著說了一句,“十四哥,你這園子拾掇的竟不比我哥那個園子差。”允禵淡淡一笑,“我這裏哪兒比得上堂兄家。”馨格格瞥了他一眼,“又謙虛了不是。”允禵引她進書房,吩咐丫鬟上茶,知道她怕冷,又命人多加了一個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