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憶(上)(3 / 3)

太後看到小阿哥粉雕玉琢一般可愛,抱在懷裏竟不肯撒手。康熙在一旁看出她的心思,順水推舟道:“皇額娘一個人住在寧壽宮也怪孤單的,不如胤祺這孩子就抱到您宮裏養著得了。”宜妃聞言喜出望外,覺得這是無上的榮寵,忙附和道:“皇上說的是,皇額娘和這孩子一看就有緣分,咱們抱著他難得笑一回,皇額娘一抱就笑個不停。”

太後知道康熙孝順,心裏歡喜,此時聽他的建議甚合她心意,點點頭。她瞧見孩子穿的虎頭鞋十分精致,不禁讚歎道:“這是誰做的鞋,當真好手藝。”惠妃笑著插話道:“宜妃妹妹生了皇子,臣妾便想著送給孩子虎頭帽、虎頭鞋,可是自己手笨,隻好找繡作的一個繡娘代勞。”

太後又看了看虎頭帽,讚道:“真是不錯,多少年沒看到這麼好的繡活兒了。”她掃了康熙一眼,笑道:“跟內務府說一聲,把這繡娘派到我宮裏來,我這裏正好缺這樣會做針線的。”康熙點點頭,看向梁九功,梁九功忙快步走了出去。

隻一炷香的功夫,良妃就已經站到太後麵前。在場的眾人都打量著她,心中無不讚歎,這女子好俏麗的模樣。康熙覺得她麵熟,猶疑道:“你是那個……”他想了想,心中已然有數,麵上卻不表現出來。他沉吟片刻才道:“以後就在太後這裏聽差吧。”

良妃一驚,沒想到自己能到太後身邊,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轉念一想,這樣一來便能經常見到康熙,心裏忽然很歡喜。她盈盈下拜,向主子們謝恩。康熙見她亭亭的站在那裏,似乎比兩年前初見時更加楚楚動人,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宜妃見康熙含笑的目光看著良妃,心裏有些沒趣,下意識的瞥了惠妃一眼,見她正若無其事的磕著瓜子,心裏更加窩火。“皇上,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她撒嬌的向康熙叫了一聲。康熙回望她一眼,未置可否。見她眉宇間有一絲薄怒,知道自己對良妃太注意惹她吃醋了,隻是淡淡一笑。

太後瞧出了他們幾人的情形,向良妃道:“你過來給我瞧瞧。”良妃忙上前。太後細細的打量她,見她把手藏在身後,有意道:“把手伸出來我瞧瞧。”良妃略一猶豫,畏縮的把一隻手伸到太後麵前。太後戴上老花眼鏡,仔細看了她的手,歎道:“可憐的,手上全是針眼兒,以後在我這裏可以少受些苦。”給太後看過之後,她趕忙又把手藏到身後。

“你叫什麼?”太後隨意問了一句。“回太後的話,奴婢名叫秀秀。”良妃恭謹回答。太後點點頭,“這名字不錯,人如其名。哪一家的?”良妃心裏一顫,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的身世,下意識的偷偷瞥了康熙一眼,卻遇上他鼓勵的目光,於是大著膽子向太後道:“奴婢家裏是覺禪氏。”太後思忖片刻,悠悠點頭,“正黃旗。”她又打量了良妃一眼,就讓她退了下去。

從這以後,良妃便籠罩在幸福的光環裏。康熙一直很喜歡她的純樸善良,有興致的時候也會教她讀書寫字,甚至把常用的一方田黃石印章送給她。皇八子胤禩出生後自然要上皇家的宗譜和玉碟,康熙想同時冊立皇子生母為妃,讓內務府去細查良妃的身世。誰知這一查,竟讓康熙大為震驚。良妃一直說自己是旗人,其實她是蒙古人。

乾清宮暖閣裏,康熙指著禦案上的卷宗,向良妃怒道:“你居然敢和朕撒謊,一直說自己是旗人包衣之後,其實你是蒙古人。”他怒視著她,見她麵色瞬間蒼白,像風中秋葉一般瑟瑟發抖。“皇……皇上明鑒,並非奴婢有意欺瞞,是奴婢的阿瑪已經為奴婢改了宗籍,奴婢確是旗籍。”良妃嚇得花容失色,忙為自己辯護。

康熙正在氣頭上,認定她是有意欺瞞,指著她道:“難怪皇額娘總說你像一個人,哼,原來你竟是朕的皇姑馬喀塔公主的女兒。朕不嫌你低賤,你倒想把朕玩弄於股掌之上。”良妃淚流滿麵,隻是搖著頭,“皇上,不是這樣的,您聽我說……”“夠了,朕不想再聽,滾回辛者庫去。”任憑良妃如何苦苦哀求,康熙始終不為所動。

很快,康熙下令將皇八子胤禩交由惠妃代為撫養,其生母良妃本是辛者庫賤婦,遣回辛者庫服役,不得接近胤禩。良妃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塵埃。十九年後,因胤禩年近弱冠,康熙念及胤禩,才又下令將良妃從辛者庫釋放,冊立為妃。此後多年,康熙便一直對她不冷不熱,再也不複當年的寵愛。

想到此處,良妃心如刀割。那十九年,要不是想到自己唯一的兒子,她早就一死了之。她在世上所有的牽掛,無非是康熙胤禩父子。康熙雖然無情,她卻總記著他的好,記著當年短暫卻難忘的歲月,身為女人,那樣的恩愛足以令她回味一生。

她從不敢恨康熙,也不埋怨命運,她知道上天待她已經不薄,她覺得是自己不配擁有那個男人的愛。甚至有時想到胤禩,也覺得自己不配擁有那樣優秀的兒子,要不是因她出身低微,孩子又怎麼會背負著辛者庫賤婦之子這樣的罵名在人前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