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歎息一聲,“朕何嚐想處置他,可是刑部從叛將那裏搜出來的調兵行文,有多爾濟的印信。這是謀逆大罪,誰也保不了他。”胤祥忙道:“皇阿瑪明鑒,我去兵部查看過了,調兵的行文雖有多爾濟的印信,但虎符卻不在他那裏,別人冒用他的名義偽造行文也不是沒有可能。”胤禵忙跟著點頭,“是啊,皇阿瑪,將在外君命尚有所不受,何況多爾濟隻是署理事務,好多底下人的事兒他未必知道。”
洛靈本在一旁聽著,見康熙未置可否,心裏也急了,顧不得康熙會責怪,進言道:“皇上,公主身子本來就弱,這些天為額附擔著心,吃不下睡不好,太醫給她診過脈,開了好幾副安胎凝神的藥,可都不大見效。萬一再受刺激,動了胎氣,那可是您親外孫。”胤禛聽她聲音裏帶著哭腔,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見她苦著一張臉,似要哭泣。洛靈餘光瞥見他看著自己,轉臉拭淚沒看他。
康熙在眾人的苦勸哀求下,心裏也動容,思前想後、權衡利弊,竟有些拿不定主意。想著兵部和刑部遞上來的平亂折子,講述叛亂種種,心裏就氣多爾濟糊塗;想到愛女玉穗兒如今懷有身孕卻遭此橫禍,又心疼。才不到二十歲,要是讓她年紀輕輕就守寡,她下半輩子可怎麼辦?無論如何,康熙狠不下這個心,可是如何處置多爾濟才最妥當呢?
胤禛瞧他神情,知道有一線轉機,忙道:“皇阿瑪,不久就是太後的萬壽節,到時大赦天下正是名正言順。”康熙聞言略一頷首,思忖道:“死罪雖可免,活罪卻難逃。也罷,將多爾濟流放寧古塔,十年內不得擅離。”眾人知道,這已是康熙的大恩典,趕忙磕頭拜謝皇恩。洛靈和胤祥對視一眼,心裏皆鬆了一大口氣。
出了澹寧居,胤禛本想和洛靈說幾句話,洛靈卻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他沒辦法,隻得和胤祥、胤禵一同離開。
在宮門外,胤祥問胤禵,“我要去額附府看玉兒,你去不去?”胤禵微一遲疑,搖頭道:“今兒不去了。我想去刑部打點一下,免得多爾濟路上受罪。”“也好。”胤祥點點頭。胤禵騎馬往刑部的方向去,胤祥扭頭對胤禛道:“其實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他。”胤禛淡然一笑,“時間還早,這會兒也不急著去玉兒那裏,你隨我到城外溜溜如何?”胤祥見他說的鄭重,忙點點頭。
兄弟倆騎著馬,一路行至城外。古道西風,夕陽西下,遠處的天地仿佛要連成一線。
“十三弟,你知不知道那時皇阿瑪為什麼關你?”胤禛冷不丁的說了一句。胤祥點點頭,“我心裏有數,是跟二哥帳殿夜警這件事有關,皇阿瑪懷疑是我告的密。”胤禛點頭,望著遠方殘陽如血,道:“有人給皇阿瑪上了道折子告發這事,折子上的筆跡是你的。”胤祥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言語。
自那次在上駟院和胤礽提到胤祥之後,胤禛心裏一直有疑問,開始懷疑胤祥被圈的真相。他心裏明白,胤祥在這個事件上一聲也不吭,必定大有隱情。
“其實你早猜到是有人陷害你,而且你還知道那人是誰。”胤禛側望著胤祥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端倪。胤祥卻道:“四哥怎麼知道這事?”胤禛冷冷一笑,“這種事隻要有心去察訪,並非無跡可尋,雖然物證早已消失不見,人證卻還有。”
胤祥淡然一笑,心裏卻在暗自思量,半晌才道:“隆科多?”話音未落,他又緩緩搖搖頭,“老隆是八哥的人。”胤禛歎息一聲,“不然他的話怎麼能信呢。十三弟,你對人太寬容了。”胤祥沒有立刻答話,低頭看著馬首。馬兒隻顧往前走,胤禛隻得跟著他。
又是半晌,胤祥才道:“皇阿瑪未必不知道,可是他對這道折子密而不發,難道他的意思你還揣摩不出。他這是引蛇出洞,要看看八哥的勢力到底有多大。”胤禛看了他一眼,道:“結果皇阿瑪嚇了一跳,八弟的勢力深不見底。”
其實胤禛心裏明白,胤祥之所以隱忍還有另一層更深的意思。在廢太子這件事上,康熙懷疑的不僅僅是胤禩,還有他胤禛。圈禁胤祥,既可以混淆視線,讓胤禩一夥麻痹,又可以試探胤禛。假如他們自亂陣腳,康熙正好可以洞悉一切。
康熙的心深不可測,而自幼便深得康熙疼愛的胤祥或多或少知道乃父的脾氣,假如他沉不住氣為自己喊冤,那麼必然會驚動胤禩一夥,對方會采取什麼樣的行動不得而知,而胤祥、胤禛一直以來和太子胤礽暗中有來往的事也必定暴露在康熙眼前。
扈從聖駕負責安全的是胤褆和胤祥,帳殿夜警這麼大的事他們都毫無察覺,落個失察之罪眾人也說不出什麼是非來。這樣的罪名在康熙看來,既不會驚動幾方勢力,又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住胤祥。胤祥自然是考慮過這一點,才最終選擇了沉默。胤禛想到這裏,輕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