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大帳中又隻剩胤禵一人。他思來想去,不得要領,索性走出帳外讓夜風吹一吹,或許能讓思緒平靜下來。他意興索然的走了一會兒,看到駐地邊緣的圍欄處有個人影,臨風而立。看背影像是胤祥,胤禵微一思量,向他走過去。
“十三哥,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胤禵問了一聲。胤祥正心事重重的遙望著蒼茫的草原,冷不丁忽聽到說話聲,愣了一下。他回頭見是胤禵,淺笑道:“十四弟不也睡不著嗎。”胤禵走上前和他並肩而立。“這些天發生了這麼多事,誰都搞不清皇阿瑪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此時誰能睡的安穩。”胤禵歎了口氣。
胤祥沒有答話,淡淡的望著天邊,暮色沉沉,深夜的草原上風聲呼嘯,遠處的山林翻卷如浪,甚至能聽到狼群的嚎叫聲。“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想置身事外都不大可能了。”他幽幽開了口。胤禵眉峰一緊,“皇阿瑪派你和大哥主審殺害禦醫的人犯,可是你們遞上去的供詞,他卻沒有采信。這樣審與不審,又有何分別。”
胤祥心裏想的也是這事,聽他提起,不禁瞥了他一眼,道:“皇阿瑪心裏自有想法,這一點我們誰也沒揣測出來。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奇怪的是皇阿瑪對大哥的態度。”胤禵哼了一聲,“你怎麼不明白,皇阿瑪是敲山震虎,大哥參了太子一本,皇阿瑪自然心裏不痛快。如果給大哥開了這個頭,日後太子還有什麼威信可言。”胤祥讚同的點點頭,沉吟道:“是這樣。不過,我覺得皇阿瑪所顧慮的不隻是這個,他還有更深一層的顧慮。”
胤禵心裏有數,卻不說破,“你我都明白,遲早會有那一天。大家都在等。十三哥,我和你自幼相得,若不是因為……你想過沒有,一旦那天到來,就再也回不了頭。如果有人因此而傷心,都不是咱們想看到的。”
胤祥自然明白他說的是誰,沒有正麵回答,玩味的一笑,“在咱們這些子女裏,你覺得皇阿瑪最疼的是誰?”“太子和玉兒。”胤禵不明白他何故有此一問。“他最信任的呢?”胤祥又問。這回胤禵沒有答話,因為隱隱感覺到那個答案有種潛藏的壓迫感。
胤祥淡淡一笑,“你以為是我們在保護她,隻怕將來是她在保我們。十四弟,會叫她傷心地,永遠不會是我。”他丟下這句話就走了,胤禵懊惱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
康熙宣布班師回朝前一天,也宣布由直郡王胤褆領兵扈從聖駕,保護自己的周全。眾人前一日還見康熙斥責胤褆,這一日又委以重任,都開始疑惑康熙的真實意圖。胤褆以為是自己上奏折參太子起到了作用,不由得笑逐顏開。胤禩和胤禵對視一眼,都有點詫異之色。康熙接著又命胤禩留在駐地照看玉穗兒和十八阿哥,待十八阿哥病勢好轉,再一同返京。
幾個人騎馬出去打野兔。十阿哥胤誐獵得一隻獐子兩隻山雞,興奮得不得了,“這些天盡是愁雲慘霧的,可把我憋壞了。”九阿哥胤禟笑笑,“你還愁?我看最樂嗬的就是你。”“你們都板著張臉,我看著也不舒心啊。”說話間,胤誐看到一頭野鹿,打馬追去。眼看著快追到了,卻早有人先他一步射出了箭,他正要吼,看見是胤禵,隻得作罷。“我今兒沒口福,給你吧。”胤禵在馬上回望他,笑了一笑。
胤禟道:“八哥,那日你說借刀殺人,怎麼大哥反而得了勢?”胤禩苦笑一聲,“我又不是神仙,皇阿瑪更不是凡人。”“那咱們就這樣坐視不理?大哥那猖狂勁兒,我可真看不慣。還有太子,背了人命案,居然平安無事。真真叫人著惱。”胤禟想起胤褆誌得意滿的樣子就來氣。
胤禩凝視遠方胤禵的背影,“這就要看十四弟了。”“他?”胤禟不解,順著胤禩的視線遠眺。“十四弟聰明絕頂,欠的是火候。”胤禩暗暗歎了一聲。胤禟雖不甚明白胤禩話裏的意思,但對於胤禵的性格,他卻是十分了解。“十四弟啊,心高氣傲,對他這樣的人,請將不如激將。他在意的事兒不多,很容易就能被人抓住他的弱點。”胤禟笑意很深的看著胤禩,胤禩卻搖搖頭。
四人打了不少獵物,從林子裏出來。胤禟和胤誐騎馬走在前頭,胤禩和胤禵落在後頭。胤禩道:“你和老九、老十明天一早便隨駕回京。今晚到我那裏,咱們一起喝個痛快。”胤禵悶悶的嗯了一聲。胤禩看他回答的不痛快,心念一閃,笑道:“別勉強,要是有別的安排盡管去。咱們兄弟相聚日後有的是機會,也不在這一時。”
他見胤禵的視線飄的很遠,知道他在想別的事。可是他也知道,機會稍縱即逝,此時不用,下次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於是他誠懇道:“十四弟,咱們都是做大事的人,必要時不拘小節。你得想清楚,什麼最重要。”他見胤禵不動聲色,又加了一句,“玉穗兒,她終究不會是你的。”
胤禵聽了這話,臉色大變,似乎不相信這句話是從胤禩嘴裏說出來的。胤禩看他一臉窘態,拍了拍他的肩,“其實這話我早就想說了。倒不是為了讓你幫我才這麼說。能抓在手裏的,才是實實在在的。看得到卻抓不到的,不過是鏡花水月。你還小,總有一天會明白我說這話不是揭你的短,而是為你好。”胤禩說了這話,策馬而去,追上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胤禵怔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對著天空狠狠甩了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