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處看看,見胤禩的書房陳設簡單,牆上有幾幅他自己畫的水墨山水,架子上堆滿書籍,書案上散放著大小不一的各色筆筒,毛筆也都隨意的插在筆筒中,案前陳列著一盆萱草、幾株蘭花,唯有那一對和田玉獅子鎮紙顯示出主人身份不凡。
家人送來上好的鐵觀音茶,玉穗兒看了一眼,道:“八哥真細心,總是記得我愛喝什麼茶。”她接過茶碗,品了一口,“好茶。”胤禩也端起茶笑笑,“你不嫌粗陋就好。”“八哥說哪兒的話,玉穗兒也不是那等輕狂人,這茶不好,隻怕京城裏再無好茶了。”玉穗兒邊說邊坐下。
“八嫂呢?怎麼我回回來都不見她,是不是記仇不肯見我?”玉穗兒笑問。胤禩輕笑道:“你別多心,她昨兒就回娘家去了。”玉穗兒不禁抬眼看他,沉吟不語,心想:也難為八哥了,整天對著這麼個女人。胤禩看向她,卻見玉穗兒正望著自己,猜到她心裏所想,忙轉開話題,問了句,“今天怎麼你一個人來了,靈兒那丫頭不是從不離你左右的嗎?”玉穗兒看他垂目望著地麵,一臉地寂寥,便道:“她原也想來的,但不得空,太子妃請她抄一卷《蓮華經》。”胤禩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玉穗兒微微歎了口氣,從袖子裏抽出一紙素箋,在胤禩麵前晃了晃:“想看嗎?”
胤禩險些被晃動的素箋掃了鼻子,不禁向後一躲,“這是?”剛要伸手去拿,玉穗兒手往後一閃,撅著嘴望他,“靈兒人沒到,問候可是到了。” 胤禩微微一怔,不相信地看向玉穗兒。玉穗兒揚了揚眉,把信箋交給了他。
胤禩輕輕展開,水綠色的紙上暗撒著淺淺的梅花,沒有多餘的寒喧,隻有娟秀的“珍重”兩字。他凝望著那兩個字,輕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竟平添了一層光彩。玉穗兒掰著他胳膊,伸頭湊過去看,笑道:“八哥,紙上有什麼玄機?看了這麼久。”胤禩沉思半晌,才終於緩緩將信箋折了放入袖內。
胤禩看向她笑了笑,拍了下她腦袋,玉穗兒心中一振,此時他的眼光竟如此明亮,麵容又恢複了以前的溫潤可親,與方才進門時判若兩人。“你這臉變的可真夠快的。”玉穗兒摸摸腦袋笑道。看見書架上有一幅畫卷,她走過去展開看,見是洛靈的畫像,瞅著胤禩又是一笑。
胤禩審視了玉穗兒片刻,輕籲了口氣,道:“你今兒來的正好,我恰有一件事要問你。”玉穗兒疑惑的嗯了一聲。胤禩招招手,玉穗兒繞過書案站在他跟前。
“十四弟又得罪你了?”胤禩望著她。玉穗兒一愣,低聲道:“沒有啊。”胤禩見她表情有點不自然,莞爾笑道:“沒得罪,你幹嘛又給他氣受。你來之前,他剛走。好像沒頭蒼蠅似的,悶悶不樂。問他什麼也不說。”玉穗兒秀麗的小臉一皺,嗔道:“他心情不好,就一定是我給他氣受了?沒準是在哪兒碰了一鼻子灰呢,我都好些日子沒見他了,這事與我何幹。”“你倆真是一樣的性子,都是強脾氣。十四弟我還不了解嗎,他對什麼事都不大放在眼裏,最是心高氣傲,大家知道他性子都不去惹他,就是你,從不會讓他一分,他偏又拿你沒轍。”胤禩輕輕搖了搖頭。“我為什麼要讓他。”玉穗兒嘟囔了一句。
胤禩見她連生氣的樣子都和胤禵有幾分相像,不禁笑了。玉穗兒氣咻咻道:“你還笑,你們兄弟情深,便總是偏幫他。這會兒倒忘了我也是你妹子。下回我再不幫你當信差了。”胤禩仍是笑,“我何曾偏幫他,你平白給我扣這麼大罪名。”玉穗兒吹了下頭發,秀發飄動,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胤禩收起笑容,認真的說:“咱們生在帝王家,兄弟姐妹雖有幾十個,但感情好、合得來的不過幾個,這是大緣分,也是造化。如今都在京裏,咱們還可以得見,將來天南海北的遠了,隻怕見一麵也難。那些遠嫁的公主格格,和娘家人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麵的大有人在。”玉穗兒聽了這話,心裏難過,眼圈一紅,低聲道:“就是這話。早前我就跟他說過了。”胤禩道:“有句話,我這當哥哥的本不該說,可既然已經說到這裏,今兒又沒旁人,我也不得不勸你一句。十四弟心裏在意你,對你比對一母所生的親姐妹還近些。你又何必這樣和他惱著。他那個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凡事由著性子來,嘴硬的很,最是不會服軟的。你倆這樣強下去,隻怕兩下裏都免不了傷心。”玉穗兒咬著嘴唇不語。胤禩則長出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