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已是深秋涼風起(1 / 3)

{如此深深地互相喜歡,又如此互相傷害,你們真是活該孤獨。}

“孫江寧,給我快去切掉那首該死的歌,我後悔了行不行啊……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明白嗎?不要再放下去了,麻煩你,幫幫忙!”一向何時何地都保持從容穩重的許和風,此時此刻狂躁又膽怯的樣子就像是一頭受了傷卻不肯被馴服的小獅子,孩子氣地用力地低吼著。

見孫江寧漸漸意識到他並沒有在開玩笑,快速地朝點歌台走了過去,他才癱坐在榻榻米的一個角落,倚著牆,抓起一杯已經冷掉的清酒,不由分說地灌了下去。

可惜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孫江寧切掉畫麵的速度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所有人都捂住嘴巴,以一顆八卦之心,驚訝又尷尬地看著巨大的卡拉OK熒幕上放出了那麼多關於他們倆的年少時代的老照片。

2003年6月,少女小夏開心地笑著,穿著明顯大一號的裙子,踮著腳試圖讓自己的腿顯得更長,站在南街最老的香樟樹下,有些滑稽地逼著和風使勁蹲下身子為她按相機快門。和風說,可是我看不見你啊!她就咯咯笑著說,那許天才,你就豎起耳朵聽我的笑聲吧,笑聲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2004年9月,和風因為考了全年級第一而有了人生裏第一部能拍照的諾基亞,他也因此學會了偷拍,拍小夏聽課時清瘦挺拔的背影,解題時無聲皺起的眉宇,體育課上的遲鈍和笨拙……班裏的那些惡少年曾經團團圍住他,奪過他的諾基亞手機,嘲笑他說:“你個瞎子拿手機拍什麼,又看不到。”他憤怒地跳躍,低吼,直到拿回自己的手機,他不屑於告訴他們,總有一天,他會和小夏一起幸福地分享這些獨一無二的照片裏記錄的瞬間。

……

最終,屏幕上的黑色背景出現一行小小的白字,是許和風親手寫在紙上的那種清雋的字體,再翻錄進CD裏的:“齊小夏,我知道你是一個小怪人,但我就是喜歡你這樣可愛的小怪人,所以你一定猜不到,你其實是……全宇宙最最美好的姑娘,沒有人能和你相提並論,從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沒有人能和你相提並論,從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在場的大家,誰都聽得出這一句告白之中沉甸甸的重量,於是當即通通識趣地寂靜了下來。沒人猜得到,光芒萬丈的許和風,眾人戀慕的許和風,會耗盡整個青春期守在這樣一個並不起眼的她身旁。

齊小夏當然不會知道,許和風來到加拿大的時候,就簡簡單單一個旅行箱,其中有半箱子都是這些年與她有關的物件,包括這些斑駁的舊照片,包括她曾送給他的一個鑰匙扣,一個馬克杯……雖然平日沒說,但他總是對這些東西無比珍惜,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不知是真的已經吃飽了,還是害怕場麵太古怪,眾人隨後紛紛與許和風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居酒屋,很快原本滿滿當當的包廂裏,就隻剩下和風、小夏、江寧三個人了。

三個人各懷心事,都不靠在一塊,像三座互不接壤的孤島,遙遙相望。

孫江寧歪起嘴角笑了笑,小聲絮叨:“瞧瞧,我們仨一路折騰,一路分分合合,從小小的南街到這個繁華如夢的多倫多,格局倒是一點都沒變。”

小夏與和風聽著都笑了,那種笑容鬆鬆散散的,瞧不出究竟是開心,還是難過。

又過了好一會兒,許和風摸起了桌上剩餘的幾盅燒酒,也懶得拜托老板去幫忙熱一下了,直接拿起來就喝。

這時候,小夏忽然晃晃悠悠地坐到了他身旁,沒輕沒重地捶著他的肩膀,大聲說:“既然和風你要喝,那我們倆一起喝!我們是好朋友啊……最好最好的朋友……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好朋友啊……”

他明白她心裏不是滋味,卻又覺得自己對此無能為力,隻好任由她喝,自己卻淡淡地放下了瓷杯:“你喝,我在這兒看著你喝,我們倆要是都醉了,誰來保護你周全?總該有個人是醒著的。”

她撲哧一聲就笑了,邊喝邊鬧騰地答道:“瞧你這苦大仇深的樣,多大點事啊。這不江寧也在嗎,我們倆要是都醉了,你還怕他就這麼把我們扔在居酒屋不管嗎?”

孫江寧遠遠地在一旁瞧了一眼,並不說話。

而和風卻擺出一副過分拘謹的樣子,那副樣子小夏真是太熟悉了:“我不,我要自己護著你,你隨便喝就行了,開心就好。”

“開心?”她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點了穴,深深地愣了愣,才糊裏糊塗地扯住和風潔白的襯衫袖口,問,“怎麼開心?許和風你成績那麼好,那麼優秀,腦子聰明,情商也高,不如今晚你就教教我,一個人滿肚子都是眼淚,要怎麼才能開心起來呢?你教教我啊……別這麼小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