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虹在下班的路上堵到了井上林。
“嫂子。”他臉上有些尷尬,還是喊了句。
區虹臉上平靜,沒有任何反應,揮了揮手,朝一家酒樓走去。井上林無法,隻好跟著進去。進了雅間,她要了幾個菜,幾瓶啤酒,舉起了杯子。“老井,我和吳仲川對你如何?你說句良心話。”區虹望著他,認真地說。井上林不敢躲避她的目光,歎了口氣,感慨萬千。他告訴區虹,嫂子,我跟你說實話,吳哥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下輩子也忘記不了。你們夫妻對我的好,我記在心裏。你不要說,讓我把話說完,我真沒有特別為難吳哥的意思,隻是做我們這一行,查到了這個份上,完全是例行辦事,我確實不知道車春給他打電話,他真的去了,我隻是推測,目的是為他解脫。
“老井,說得多好啊!”
“這是我心裏話。”他喝了口酒。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前幾天老吳還跟我說,要幫你操辦婚禮,他事事處處都想到你,可是你……挖了坑讓他跳,這就是兄弟,這就是朋友?局裏已經把你調到分局去了,你官也當上了,你完全可以不再管這個案子。如果局裏讓你辦這個案子,我不怪你,可事情不是這樣。不要以為,大家都是壞人,就你一個好人。你要查,好哇,那就查下去吧!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吳仲川背後是你哥,是你哥讓他做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查下去?”區虹冷冷地望著他。
井上林震驚,渾身發涼。
“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區虹說,慷慨激昂呀,慷慨陳詞呀!都可以,你不是把法律、把正義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嗎?我要看著你把自己的親哥哥送上斷頭台。你記住,你不仁,不要怪我不義。你如果不把案子調查到底,我就去北京告你。查到了井上森,你繞著走,我仍然會去北京告你。我不會放過你的。如果告不倒你,我就做了你,我不會讓吳仲川死在你手裏,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我看不起你。區虹說完,拿起包,看都沒有再看井上林,走了。
井上林感到從未有過的難過。
確實,這些年來,吳仲川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無論在刑警隊,還是當保衛部長,他都跟自己走得很近,有什麼事情,都會跟自己聊。自己有什麼事情,隻要吳仲川能辦,他絕對不推辭。我……井上林在這一刻,感到自己太殘忍。他知道,這隻是剛開始,越往下走,越難。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親哥哥,這個像父親一樣的哥哥,很可能是這起案子的後台。真的要毀滅他?他不敢往下想,毀滅了他,也就毀滅了他一家,嫂子、侄子,而自己,恐怕也沒有好的結果。井上林一根一根吸煙,一杯一杯喝酒,他迷茫了,不知道往哪裏走,不知道還走不走。他就那樣坐著,抽煙,喝酒,歎氣,一坐就坐了兩個多小時,吳仲川,區虹,井上森,尹冰,井浩,於木根,黃鸝,謝易梵……這些人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裏走來走去,他甚至看到了這些人的麵孔,他們在責問他,罵他,恨他,詛咒他。井上林想著想著,暈了過去,倒在桌子上。
當他再次醒過來,看到的是井上森的麵孔。
“上林,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你要有事,我如何向父母交代啊!我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是你,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井上森的臉從未有過的蒼白,說話聲音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仍然是那樣充滿著關切,這讓井上林感到,這才是他的親哥哥,血濃於水的親情,是任何東西都取代不了的。
他抓著井上森的手,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過。
“謝謝哥,嫂子。”井上林聲音哽咽。
邊上站著尹冰和水豔紅。她們眼睛都紅了,顯然是哭過。水豔紅說,嚇死我了,酒樓老板也嚇壞了,要不是他從你身上找到工作證,還不知道你是誰呢!剛才王局和分局長都來過,賈二亮、陸鳳、蓋天驕也來了,哥哥怕影響你休息,都讓他們走了。哥哥跟王明陽說好了,你休息一段時間,不要上班,你是累的,你要這樣拚命,案子查不出來,人倒要倒下了。
“哥,讓豔紅照顧我就可以了。”
井上林連忙說,你們都走吧,讓水豔紅一個人在就行。水豔紅也說,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事情,正好在這裏照顧老井。井上森讓兩個女人都出了房間,他望著井上林,笑著說,我沒有猜錯的話,是區虹找了你吧?是不是想跟你拚命?不要理她,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有錯,他不做,你再設套,也不可能把他套進來。你做得對,你沒有錯。隻是有一點,一定要聽局裏的,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嘛,這是一個做公安的最基本職責。井上林聽了,瞪大眼睛,剛想說什麼,被井上森製止了。你好好休息,不要說,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你是我親弟弟,我能不知道你想什麼?你是這樣分析的,謝易梵、吳仲川、韓曉雪都做不了這樣的案子,隻有你哥可以做,是這樣的麼?你哥比他們聰明啊!是吧。你真是我弟弟啊!你哥聰明不假,但是,你哥不蠢,我混到今天容易麼,我會為了錢毀了自己?我有那麼蠢麼?上林,你做刑警多年,不要按固定的模式辦案,如果辦案有你想的那樣簡單,就好了。你可以調查,哥不反對,但一定要聽局裏的安排,你現在是副局長了,分局還有很多事情要你做,你不應該放棄工作,而插手別人的工作,這不好。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不是我弟弟,王明陽早就處分你了,難道這個地球離了你就不轉了?就你正義,別人都是混飯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