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漢回來,井上林有些沮喪。

兩手空空去,又空空回來,什麼有用的線索也沒有得到。回來的當天,他沒有見任何人,直接在下班的路上等到了付一。付一看見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十分無奈的樣子。井上林說,你不要這樣,我們在一起吃頓飯,怎麼了,你不給麵子?付一說,給,不給別人的麵子,你的麵子一定要給的。他推著自行車,跟在井上林後麵,兩人走進了公安局附近一家飯館。

點了幾個家常菜,要了四瓶啤酒。

“來,碰一個,我休假,我們才有時間喝酒。”井上林笑著,舉起了杯子。付一也舉起了杯子,兩人碰了一下,一口喝了下去。

幾杯下肚,付一的話多了。

他說,老井呀!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這樣的好人現在不多了啊!我認識你也有五年了吧,跟你去過多少次現場,我都記不清了。做我們法醫的是要講究科學,但是,科學在現實麵前,也是很難分清的。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我隻能告訴你,我不知道。知道的,都向上麵報告了。其他的,我實在無話可說。井上林笑了笑,遞給他一支煙,我又沒有為難你,我知道你也難,我們都難。他說到了謝易梵案子,說到了黃鸝的自殺,說到了自己的分析,就是沒有說自己的困境。

付一沒有接他的話,隻抽煙看著他。

“你很清楚。”

“清楚什麼?”

“當然是於木根的死。”

“報告說了,心髒病。”

井上林說,我要聽你的實話。

“心髒病。”付一再次說。

井上林苦笑,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付一憤怒,眼睛盯著井上林,告訴他,他死於心髒病是千真萬確的,但是,是什麼引發心髒病的,你想過沒有?引發心髒病的原因有很多,氯胺酮放得適量,也可以造成慢性死亡狀態;還有琥珀酰膽堿,也是一種麻醉劑;當然,還有鉈,都可以使人死亡。他勸井上林請教一下醫科大學的教授,這些情況就知道了。讓他不要盯住自己,一個人如果要謀害一個人,他把很多事情都想到了,你不要順著他的思路走,否則,永遠沒有結果。

付一的話,讓他豁然開朗。

“付一,謝謝你。”

“謝我什麼?”

“當然是今天的話。”他舉起了杯子。

付一笑了,笑得是那樣開心。付一說,你是老大哥,如果你聽得進我的話,我今天勸你一句,世上有的事情,是查不出結果的;世上有的事情,查出結果是要付出代價的。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刀槍和毒藥,而是真相。如果真相大白於天下,傷著別人,也傷著自己。付一感歎,這個世界被利益的鏈鎖住,無論何人,動了這個鏈的哪一環,都要粉身碎骨,不信,就試試。

井上林沒有笑,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大哥,謝謝你能跟我說這樣的話。”

“老井,好自為之吧。我是個小老百姓,我老婆孩子受不了這樣的風波。對不起,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見了我,否則,我會倒黴的。”他把一杯啤酒倒進嘴裏,匆匆忙忙走了。

井上林看到他的背影,感到茫然。

“他不是嚇唬我,他說的是事實。”他突然之間感到,自己正走上一條獨木橋。是走下去,還是就此打住,他一時有些猶豫不決。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他想給水豔紅打電話,想想又搖了搖頭,他不想把什麼事情都告訴她。望著外麵的夜色,他想起了吳仲川。幾年前,為了一個案子,他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在飯館裏也不知道咋的,就和一個人衝撞起來。他穿著警服,把那個人打得半死。那個人叫來了很多幫手,還嚷著警察打人,他們一哄而上,不是吳仲川趕過來,恐怕,他活不到今天。事後,又是吳仲川跑上跑下,為他活動,他才逃過了一劫,領導批評了幾句就過去了,否則,非背上一個處分不可。

吳仲川是有恩於他的。

他不希望案子與他有關係。

“浦文君……”

這個時候,這個人進入他腦海,讓他不感到新奇。假如韓曉雪利用她呢,利用她殺了於木根。把裝好毒藥的水交給她,在晚上的時候偷偷地替換,不是很簡單嗎?否則,她為什麼要跟賈二亮坐一個車廂,還是同一組。這是偶然嗎?井上林抽著煙,思考著。他坐不住了,馬上去給賈二亮打電話,這個時候,賈二亮正和黃鶯說著事,他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麵了,今天晚上約好了說說話的。剛說到一半,就接到井上林的電話。他說,老井,你回來了,我忙著呢,有事明天再說吧。井上林說不行,我今天就要見你。他說了地址,讓賈二亮馬上過來。掛了電話,黃鶯不高興,噘著嘴說,我告訴過你,我給你手機,是專門接我的電話的,不允許接別人電話,剛才那個人是誰?是女的可不行。賈二亮沒有辦法,隻好告訴她,是井上林。黃鶯說,他找你,一定是案子,我就是佩服這樣的警察,隻要有案子,沒有工作時間和休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