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J城,草木新綠。
坐半個小時的火車,穿過農田與村落,我去參加梅的婚禮。
梅穿紅色小禮服,站在陽光底下,她迎過來拉著我的手朝著飯店裏走,她的先生安靜地跟在我們後麵。我笑,仿佛不是來參加婚禮,而是尋常的朋友約會。
記憶中曾有那麼一段時光,每年的春或秋,梅和我必然會在 J城見一麵,沿著中央大街從頭逛到尾。即使當時我們已經分隔於千裏之外的城市,相距遙遙。
記憶中也曾有那麼一段時光,每周我們會給對方一封手寫信,即使當時還同住在一間寢室裏。我在枕頭上微微轉頭,就能看見她躺著聽歌的模樣。
在婚禮的儀式上,她說,謝謝你來,謝謝你陪我走過那一長串的從前,見證我的青春。
我的嘴角高高地翹起來,可眼裏的湖泊卻似要決堤。陪她哭過,同她笑過,分享過一些秘密,也默默地把另一些和她有關的秘密埋入深海。我忘了我們怎麼哭過,卻執著地記得那些明媚的片段。
誠如這一刻,我再次用我的眼,記錄下她最幸福的時刻。這個女生,我們相識了十四年。然後,蚶子在微博上問我,你身邊的姑娘裏,是不是就剩下我了?
沒錯,就剩下你了。
一個人過,未嚐不是一種好的生活狀態,我說。愛情,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雖然幸福未必就與愛情有關,但還是希望她能遇見right的那一個,隻因為她對愛情的態度虔敬且尊重。這個女生,我們相識了二十一年。
嚇了自己一大跳,真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啊!
還記得上小學的時候,她每天在我們家樓下等我,等得久了就大聲喊我的名字,以至於我的名字在小區裏廣為流傳。
大家都知道這個總是在早晨擾人清夢的名字的主人是個磨磨蹭蹭、愛睡懶覺的女生。
然後,我們讀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大學裏也會寫長長的信,每年一起去看一次海。
少時的聯絡也不算有多密切,甚至在成長的過程中仿佛有過一段空檔一樣,我總是想不起她少女時的樣子。
但在漫漫時光之後,現在的我們卻長成了兩棵緊緊相連的樹。如果人的靈魂可以比喻成樹的話。
曾經相伴的植被逐漸顯露出不一樣的高度,疏離與陌生因此慢慢衍生。
人與人,並不是隨主觀意願就可確定的關係。有時,還不待我們主動去選擇,時光就已經替你做了選擇,給了你最好的答案。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塊野地,有叢林與荊棘,旁人進不去,自己也不想撥開那些刺。隻有一些名字,靜靜地刻在那兒,蒙著塵,偶爾被風吹開,露出泛黃的邊角。
有時候很想回憶,卻沒有勇氣;有時候想要忘記,卻又舍不得。
最想念的,往往是再難靠近的人與事。
如果你看過《世上每一朵哀傷的雲》在雜誌連載的部分,大概會猜到,那些我再不能言說的名字,她們是曾喜歌。那些相遇也曾帶著陽光的香氣,也曾掏出最真的心,也曾想要做最好的朋友。但終歸有些什麼,橫亙在彼此之間,如潮漲的河,從此,溝壑難平。隻是,受了傷也不想說,把傷口當成秘密。因為依然感謝,感謝她曾經來過一下子。
如果你看到《世上每一朵哀傷的雲》後麵的部分,應該也會知曉,梅、蚶子,那些加在我 QQ群裏的老女孩,她們就是我的周媛。煙火人生,溫暖相伴。
而年輕的你們,在多年以後,必定也會知道,那些被時光留住的情誼,是恒河裏的金沙,越久遠,越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