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婭做夢也不會想到,她與聞蕙的第一次見麵竟然這樣戲劇化,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質問淩止陽一句話,竟然直接在他的葬禮上與聞蕙見了麵。都不用確認,她立刻就能認出來,聞蕙站在靈堂裏麵,一襲黑色連衣裙,身形高挑,臉色哀傷,卻不掩其出眾的容貌。她是一個人來的,站在那裏寥落而孤寂。如果說是替代,沈婭何德何能替代?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種種陰差陽錯隻是鑄成了淩止陽的死亡——她終於想起來那天晚上他們說的話。
“你把車開回去吧,路上小心。”
“老婆大人,今晚還要趕我走?老天都要我留下來,你看看,我的車都壞了。”難得看到淩止陽嬉皮笑臉,雖然她知道他就算留宿也是什麼都不會做,她也不介意他有什麼舉動,隻是不忍心他和她一起蜷縮在那個小床上。
“少貧,誰是你老婆,”沈婭遞給她車鑰匙,“反正我家離汽修廠也近,到時候修好了你再換回去,最近我不用車。”
“好吧好吧。”他從不勉強她,見她執意不肯,便輕輕吻了吻她,戀戀不舍地說:“再見,阿婭,晚安。”
“再見。”
她和他說得最後一句話,竟然是再見,連晚安都沒有……年少的時候一直不懂,為什麼人們分別的時候一定要說“再見”,總覺得那個像謊話,因為很多人一生也就見一次。
原來,再多的再見都是無法兌現的承諾,所有的承諾真的都是讓人傷心的。
她永遠都在做著傷敵八百,自傷一千的事情。
一起蜷縮在小床上會比他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棺木裏更讓她難受嗎?她甚至記得那晚的月光特別的亮,印著他的眼睛裏也有兩彎月牙,才不過幾十個小時,他竟然躺在了這裏,永遠不能和她說再見?
如果那樣,她寧願永遠被他寵著,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幸福。
身邊來悼念的人一個個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似乎沒有人認得她……她心如死灰地一步一步挪過來,直到淩母麵前,重重地跪了下去,掩麵失聲痛哭。
淩母本來眼睛都哭得流不出淚來,被她這一哭又傷心起來,她能說什麼?她看過兒子手機裏那條短信,多半是為了沈婭才開車超速,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謹慎聽話的孩子。可他臨死的時候,還是惦記著她,懷裏揣著沒有燒壞的那本厚厚的筆記,是他從大學時期的日記,有時隻是一句話有時卻是長長的一篇文章,最後的時候幾乎全都關於沈婭——原來她在他的心裏已經那樣深……兒子這麼看重的女孩,她這個做母親的人怎麼可能當著他的麵去苛責?
“小沈,你知道嗎?”淩母摸著她的頭頂,手顫得厲害,“你是第一個他說要帶回家的女孩,可是我們淩家沒有這個福氣……”
沈婭哭得更加難以自抑,為什麼她不能相信他,為什麼她就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一個人?哪一次不是她先鬆了手——哪怕多一點點的信任,她與淩止陽也不會到今天這一步……
除了哭,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她本想再看他一眼,但是看到淩母那樣一夜蒼老的容顏,實在不忍心再讓她傷懷。她又有何麵目去麵對他的最後一眼?
老人家從一旁拿過一個本子遞給她,表麵有灼傷的痕跡。
“那是陽陽可能急著給你看的東西,”雖然很不舍,但她還是按照淩止陽的意思交給沈婭,“你留著做一個紀念吧。”
她轉過身,移開了似有千鈞的手,再不看她,沈婭兀自在那冰冷的手心下哭得涕泗橫流,毫無形象可言,打開那個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