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搖了搖頭，喝了口酒，擦了擦嘴砰地一聲把酒杯扣在了桌上。
“走了，都走了，那些家夥一來，人們都跑到北方去了，剩下沒走的，多半也死得差不多了……”
“難道是最近有戰亂？”未乙好奇地問道。
“哪裏啊！”中年人無奈地翻了翻眼皮，“要是打仗的話就好了，還不至於到現在這樣。話說……”他突然轉過身，麵朝未乙，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
“年輕人，你聽說過‘惡魔’嗎？”
“惡魔！？”話題轉變之快讓未乙一下子措手不及。
換作是一般中土人士，絕不會知道這玩意。但是從“暗樞院”出身，專門被訓練成間諜的未乙絕不可能不知道。
那是西方諸國傳說中最厲害的害人妖物，據說其麵目醜陋可憎，體生尖刺，有百丈之長，瘴氣繚繞，最喜吞人而食之，是一種極為可怕的生物。
“知道。”未乙如此答道，中年商人對此微微驚訝了一下，“那不就是傳說裏的，人們杜撰出來的怪物麼？”
“咳咳，你知道就好，所以說，人們逃往北方，就是因為那惡魔，在南方出現了！”
這麼玄乎的說法，未乙顯然不信。“這……先生您還是別開玩笑了，那種東西怎麼可能……”
但是還沒有等未乙說完——
“砰！”中年人雙手狠狠地拍在櫃台上，發出一聲巨響，打斷了未乙的話，旅店裏零星幾個客人紛紛好奇地扭頭看來。
隻見中年人雙目血紅，身子不住地顫抖，他的麵容因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成了一團。
他緊緊地握住拳頭，聲音嘶啞地大吼道：“那！是真的！我可是，我可是，我……嗚嗚嗚”
讓人詫異的是，在仿佛要迸發出巨大的憤怒之時，他卻突然沉寂了下來。
最後，一個年近半百的男人，居然就這樣趴在桌子上，哭了。
這其中的情況，看來有些複雜啊。未乙暗暗想道。
之後，在未乙的安慰下，中年商人恢複了過來，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實情。
原來，雖然並沒有出現中土那樣恐怖至極的蝕日之景，但是現在西方諸國的境遇，也是再好不到哪裏去。
大約是在三年前，也不知從何而來，惡魔如同憑空出現般降臨在了南方的土地上。
無數的房屋被掀翻，熊熊大火充斥著街道，士兵們的鮮血鋪紅了大地，滿城風雨盡是流離人家。
而這一切發生時男人正在北方做生意，心中掂掛著妻子和可愛的女兒。
但是等他躲過惡魔與人類的戰線回到家時，等待他的卻是斷壁殘垣，伴隨著深深印刻在其上的，巨大得仿佛能把馬匹都吞沒的爪痕，還有被埋在廢墟裏那依稀可見的紅色布料。
他當然記得，那是妻子最常穿的一件衣服。
回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說了，惡魔吃人，那一片的人，沒一個逃出來的。
可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淚水還是不爭氣地從眼眶湧了出來。
如果更加爭氣，更加憤慨一點的話，見到此情此景，早已投身到複仇的道路之中了，他因此十分痛恨自己，歸根結底他還是一個怕死的家夥。
最後他還是決定向著北方前進，隻不過已經不知道生存的目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