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寬跑進堂屋，對著蔡玉珍笑笑，跑了出去。
蔡玉珍朝門口看去。走廊上傳來了雞被捉住的咯叫聲。
王家寬提著雞跨進堂屋，對著蔡玉珍笑了笑，跑進廚房。
蔡玉珍坐立不安。樓下傳來勃勃的叫聲：“王家寬，王家寬——”
蔡玉珍朝廚房看去，裏麵傳來炒菜聲。王家寬在說：“爹，你把火燒大一點。”
樓下繼續傳來勃勃的喊聲：“王伯，你叫家寬快點。”
蔡玉珍朝廚房走去。
37. 王家廚房傍晚內
廚房熱氣騰騰，坐在火鋪上的王老炳自言自語：“這個仔呀，耳朵白長了。”
站在門口的蔡玉珍走到王家寬的身後，拍了拍王家寬的肩膀。
握住雞的王家寬回頭一笑。
蔡玉珍指了指門口。
王家寬：“等我殺了雞再說。”
蔡玉珍從王家寬手裏捉過雞，接過了菜刀。
王家寬點點頭：“我去去就來。”說完，跑了出去。
蔡玉珍放下菜刀，拿起鍋中的鍋鏟炒了起來。
王老炳摸攏淩亂的柴，拿起一根柴塞過來。
柴塞到了菜鍋裏。
蔡玉珍一怔，把柴取出來塞到了火塘裏。
王老炳沒有察覺，又拿起一根柴塞進火塘裏。
蔡玉珍悄悄地放下了手中的小公雞。
脖子上拔光了毛的小公雞朝著門口撲去。
38. 懸崖坪台日外
幾隻腳亂踩在“龍灘電站招民工”的漆字上。
一把推剪剪下一綹綹黑發。
張複寶穿著白大褂給王家寬剪頭。
一旁的橋見端起鏡子，照著自己剛剛剪完的頭。
朱靈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走來：“該輪到我剪了吧？”
張複寶：“你不就修修邊嗎，急什麼？”
朱靈走到王家寬麵前，搖搖頭：“這頭剪得不怎麼樣。”
王家寬悄悄地抬頭，朝朱靈看去。
張複寶按了一下王家寬的頭：“別亂動。”
朱靈朝橋見走去：“給我照一照。”
王家寬抬眼跟著朱靈。
王家寬後腦勺的頭發被推歪了一大塊。王家寬疼得喊了一聲。
張複寶：“你看，連剪個頭也不老實，怪不了我呀。”
朱靈和狗子們圍上來。
王家寬喊道：“拿鏡子來。”
橋見端過鏡子，映出王家寬的臉。
王家寬的脖子左右轉轉。
朱靈的手在王家寬的頭發裏做著剪光頭的動作：“沒事，剪個光頭最合適了，油光發亮的，省得晚上點燈。”
大家哄笑起來。
王家寬從張複寶手裏拿過推剪，朝自己的頭發推了起來。
39. 王家堂屋傍晚內
飯菜靜靜地擺在小桌上。
王老炳坐在桌旁抽著煙。
蔡玉珍向門口張望著。
40. 坪台日外
王家寬拿著推剪，狠狠地在自己的頭上推著。
狗子們麵麵相覷。
張複寶：“看樣子，以後你們理發就用不著我了。”
抖動的鏡子中，王家寬的頭被自己推出了血痕。
王家寬從橋見手裏拿過鏡子，推剪越推越快。
朱靈伸出手，又縮了回來。
王家寬推完最後一推子，從鏡中抬起頭來，朝著朱靈得意地笑了。
41. 王家堂屋傍晚內
王家寬出現在門口，說道：“爹，我給自己剃了個光頭。”
坐在堂屋內的王老炳和蔡玉珍同時抬起頭來。
王老炳對著王家寬招手。
王家寬走進屋，在王老炳的麵前蹲下。
蔡玉珍瞪大眼睛。
王家寬乖乖地把頭伸到王老炳胸前。
王老炳伸手沿著王家寬的臉往上摸去，停住。
王家寬：“頭剃了，好舒服。”
王老炳的手翻轉過來，上麵沾著血跡。
蔡玉珍抓起身邊的布袋，匆忙地翻找起來。
幾支新毛筆撒落在地。
蔡玉珍撿起一支毛筆，用力甩掉筆帽。
毛筆輕輕地蘸著王家寬頭上的血跡。
王家寬微微地抽搐一下：“別把筆弄髒了。”
王家寬站了起來，向後門走去。
蔡玉珍看著毛筆，抬起濕潤的兩眼朝王老炳看去。
王老炳握著拐杖，麵無表情。
蔡玉珍嘴唇抖動，欲說又止。
42. 王家屋後傍晚外
一排盛滿水的木桶排在懸空的後廊上。
王家寬一頭紮進水桶。
水花濺向天空，落下懸崖。
萬丈山崖下的小城，一片閃爍的燈火。
43. 山道日外
蔡玉珍提著油漆桶，背著布包走上坡道，身後是坡下的王家。
蔡玉珍回頭張望，轉過頭來，雙眼濕潤，她側過頭去。
岩石上的廣告： 水電站招工，每月工資八百元。
蔡玉珍站住，取出毛筆，沾了沾油漆對著廣告詞寫去：“誰知道蔡玉民，請告訴我。”毛筆停下了，又很快地塗去“我”字。
蔡玉珍抬起頭，朝山下望去，不由地張大了嘴巴。
44. 王家日外
山下的王家，一片煙霧濃濃地冒出屋頂，飄向氣球。
45. 山道日外
蔡玉珍放下油漆桶，奔向坡。
岩石上塗抹的“我”字滴著白油漆。
46. 王家日內
王老炳拄著拐杖，將一桶水拎上火鋪，用瓢朝火塘澆去，騰起一片灰霧。灶房深處，泥灶前的柴火燃燒著。
蔡玉珍衝進來。
王老炳回過頭：“家寬？”
蔡玉珍提起火鋪上的木桶，朝泥灶奔去，舀水熄火。
王老炳明白過來：“生上火，人就不見了。勃勃喊他幹什麼去了呢？”
蔡玉珍放下木桶，轉過身，望著王老炳，搖了搖頭。
47. 王家客房夜內
蔡玉珍坐在床上，欠身入蚊帳。
蔡玉珍從掛袋裏掏出一個小布包，輕輕地打開。
蔡玉珍拿起一個磨損的信封，撫摸著，信封上露出：“蔡玉珍（妹）收，龍灘水電站民工第十五組蔡玉民”的字樣。隔壁傳來王家寬和王老炳的聲音：“壞了，我忘記喂豬了……什麼？喂過了？那個妹子……”“要等你呀，今天豬都餓死了。”
一張照片滑出信封，落在手上，那是一個長得與蔡玉珍極像的年輕人，站在工地上的身姿。依然是隔壁的聲音：“那個妹子真勤快，飯也做得好，好久沒吃到這麼香的飯了。”
蚊帳裏，蔡玉珍抬起頭，一動不動。王老炳的聲音：“如果你有一個妹就好了。”
48. 朱家日內
狗子和橋見扛著插入柱腳方的鐵杠，憋紅了臉抬著。勃勃抓住一塊石板，圓瞪瞪地盯著柱腳。
柱腳方發出裂開的聲音，紋絲不動。
朱母在一旁心疼地說：“行不行呀？別把我的柱腳方撬壞了。”
狗子：“朱靈，你不使勁，我們撬不起來。”
朱靈拍了一下狗子的頭：“爛嘴巴！我使什麼勁，你們誰撬起來我就跟誰好。”
房內的光線暗了，大家扭頭看去。
王家寬站在門口笑著。
狗子和橋見泄氣地卸下鐵杠。
勃勃說：“你們就這麼軟下去了？王家寬，看你的了。”
狗子和橋見退到一邊。
王家寬走進來，搓搓手，趴下來察看著。
狗子拍了一把王家寬：“你琢磨個什麼鬼？”
王家寬換了一個角度，看了一下，將杠子插了進去。
朱母擔心地看著。
王家寬上身一挺，吼出了一聲。
柱腳方一下離開了地麵。
一片驚歎聲。
勃勃慌忙地把石板塞了進去。
王家寬放下鐵杠，笑了。
朱母連忙端上一碗茶。
狗子叫道：“朱靈，你說話要算數喲。”
朱靈走上前，接過茶碗，輕輕一潑。
半碗茶水迎頭潑了狗子一臉。
朱靈哈哈大笑起來，把半碗茶遞給了王家寬：“多嘴多舌。”
王家寬笑著，接過茶杯，一口喝了下去。
橋見拍了拍王家寬的肩膀，王家寬轉過身朝門外望去。
49. 坪場日外
蔡玉珍抬頭四處尋望。
50. 朱家走廊日內
王家寬奔出大門，沿走廊跑去。
狗子們走出了大門，來到走廊上。
51. 坪場日外
蔡玉珍朝跑來的王家寬望去。
52. 朱家走廊日外
狗子們在走廊上盯住了蔡玉珍。
勃勃：“這回王家寬才叫中了個頭彩，白撿了一個妹妹。”
橋見：“這叫不打不相識，懂嗎？”
狗子：“嘖嘖，我的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
53. 坪場日外
陽光下的蔡玉珍，顯得格外恬靜，在狗子們的注視下倉促起來。
54. 朱家走廊日外
朱靈走出大門，撩過嘰嘰喳喳地狗子們，朝下望去。
55. 坪場日外
王家寬沿山路跑去。
蔡玉珍跟著跑了過去。
56. 朱家走廊日外
狗子們吹起了噓聲。
傳來一聲響。狗子們回過頭來。
朱家的大門關上了，鐵環在搖晃著。
三人朝著大門，做起了鬼臉。
57. 王家日內外
王家寬急匆匆地跑到門口，停住。
王老炳身旁，抱著孩子的寡婦曼珠回過頭來。
一個四五歲的女孩走到門口，膽怯地扯住王家寬的衣角：“爹——”
剛踏上樓梯的蔡玉珍停了下來。
王家寬看著王老炳，然後低頭抱起孩子，轉過身去。
曼珠懷裏的孩子哭了起來。曼珠悄悄地向王老炳瞟了一眼。
王老炳動了動嘴巴，沒有發出聲音。
王家寬跟女孩坐在走廊裏的一堆竹竿旁，削著一截小竹管。
蔡玉珍走進堂屋。
女孩偏著頭望著王家寬說：“爹，你做什麼呀？是做給我的嗎？”
王家寬埋頭削著竹管。
女孩：“爹，我叫柚子。”
王家寬扭過頭來：“你在說什麼？是叫我爹嗎？”
女孩點點頭。
王家寬：“你不要叫我爹，叫我叔。”
女孩起身向門口跑去，探進頭：“媽，他不讓我叫爹，叫叔。”
58. 王家傍晚外
曼珠抱著孩子走在山道上，小女孩在前雀躍著吹簫。
王老炳、王家寬和蔡玉珍站在樓下目送。
王家寬木然。
蔡玉珍突然轉過身，朝樓上跑去。
59. 山坡上傍晚外
正在菜地裏潑水的狗子和勃勃停下手中的長瓢，望著山道。
60. 山道上傍晚外
蔡玉珍追上曼珠，把幾支毛筆遞給了小女孩。
蔡玉珍停住。曼珠和小女孩向前走去。不成調的簫聲時斷時續。
狗子引頸唱起了山歌。
61. 王家後廊夜外
王家寬蹲在水桶旁潑水洗澡。
窗內，蔡玉珍在給王老炳擦身子。傳出王老炳的聲音：“你這個哥呀，莫看他耳聾，眼光還很高呢。那曼珠當年是雲峨山的一朵花，人家不挑他，他還挑人家，可惜了，還有那兩個小仔。”
王家寬喊道：“喂，肥皂。”
蔡玉珍的手伸出來，遞出了肥皂。
王老炳的聲音：“你不是從安徽鳳陽來的嗎，那你的鼓肯定是敲得好聽嘍。”
王家寬拿著肥皂正往身上擦。肥皂掉到木板上。
王家寬彎腰去抓肥皂。
木板一晃，肥皂從縫裏掉了下去。傳來王家寬的聲音：“哎喲，還是塊新的喲。”
蔡玉珍探出頭，一怔，臉色緋紅，趕緊縮了回去。
62. 山崖上的玉米地日外
王家寬賣勁地砍著玉米稈。
玉米稈刷刷地倒下。
背著背簍的朱靈和父母在下方掰著玉米棒。
王家地裏，蔡玉珍和王老炳收拾著禾稈。
朱靈背著裝滿玉米棒的背簍走上來，倒進筐子裏。
朱靈拿起一個玉米棒砸過去。
玉米棒落在王家寬的身邊。王家寬回過頭來。
朱靈招招手。
王家寬跑過來，舉起筐子放到肩上，朝上走去。
朱靈跟了上去。
蔡玉珍站在懸崖上的地頭，凝神眺望山下。山下似乎傳來水電站工地的聲音。
王老炳停下了手中的活。
蔡玉珍兩眼茫然，咬住了嘴唇。
王老炳朝蔡玉珍的方向走了幾步。
蔡玉珍回過頭，一笑，趕緊彎腰收拾起禾稈來。
63. 山道日外
王家寬騎著馱起兩筐玉米棒的單車，朱靈甩著腿坐在後座上。
單車磕在石子上，猛地顛簸了一下。
朱靈一把抱住了王家寬的腰。
王家寬驚喜地咧開了嘴。
車輪在路上顛簸。
朱靈緊緊地貼住了王家寬的背。傳來了小號聲。
朱靈暗暗抬眼望去。
山梁上，張複寶朝山下吹著小號。
朱靈低下了頭，雙手悄悄地一點點抽了出來。
王家寬尋找著，故意將單車騎進一塊凹地。
單車起伏跳躍。
朱靈前仰後倒，忍不住喊出了聲。
朱靈的雙手死死地抓住後座。
64. 朱家日外內
走廊上，朱靈扭著腰肢走著。王家寬扛著一筐玉米跟在後麵。
朱靈走進堂屋，仰倒在堆滿一屋的玉米堆裏：“累死人了。”
王家寬將肩上的玉米倒出。
朱靈看著王家寬，將玉米扒蓋到身上。
倒下的玉米棒移動過來，紛紛落在朱靈的身上。
蓋在朱靈身上的玉米棒起伏著。
王家寬朝朱靈撲去。
一頭公牛走到門口。
兩人陷進玉米堆裏。
公牛朝玉米堆探過頭去。
玉米棒劇烈地起伏著。朱靈忽然鑽了出來：“痛死我了。”
朱靈站起來，走進臥室。
傳來砰地關門聲。王家寬沮喪地從玉米堆裏坐了起來。
公牛朝王家寬哞了一聲。
王家寬撿起一棒玉米，狠狠砸到牛頭上。房間裏傳來了朱靈的輕快的歌聲。
65. 王家客房夜內
躺在床上的蔡玉珍，翻過身來，兩眼發光。隔壁傳來了重重的鼾聲。
蔡玉珍欠起半個身子，掀開了席子，拿出了小布包。
蔡玉珍輕輕打開小布包，拿出一個磨損的信封。
蔡玉珍撫摸著信封。信封上露出“蔡玉珍（妹）收龍灘水電站民工第十五組蔡緘”的字樣。窗外傳來了響動。
蔡玉珍警覺地坐了起來，把信放進包裏，又塞回了席子下。
蔡玉珍撩開蚊帳，下了床，走到後窗，輕輕打開窗戶。
蔡玉珍稍稍探出頭。
一條繃緊的繩索連著氣球，橫過窗前，斜下懸崖。
蔡玉珍順著繩索往下看去。
66. 坪台下的懸崖夜外
隱約可見張複寶和朱靈雙手緊握繩索，蹬著崖壁往下滑去。
67. 王家夜內
蔡玉珍疑惑地縮回頭，關上了窗門。
68. 坪台下的懸崖夜外
朱靈的腳一滑。石塊滾了下去。
朱靈駭然：“哎喲，我不行了。”
張複寶仰著頭，一手托著朱靈的臀部：“再忍一下，就到了。”
張複寶落在一小塊平台上，順勢一把抱住滑下來的朱靈。
朱靈一屁股坐在地上：“媽呀！這是什麼鬼地方？”
張複寶牽起朱靈：“等一會你就開眼界了。”
一束手電光打在石壁上，慢慢移動： 一組朱赤斑駁的儺戲圖明晰起來。
朱靈瞪大眼睛：“是誰畫的呀？怪嚇人的。”
張複寶：“是你們的祖宗留下的，逢年過節村裏人不都愛玩這個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手電光在一處男女歡娛圖上停住。
朱靈“哇”地叫了一聲，後退一步。
張複寶抓住朱靈：“當心！”
夜色中，兩人的呼吸急促起來。
石壁上，手電光開始亂晃起來。
69. 王家日內
毛筆下寫出了一行字： 朱靈你是天鵝還是麻雀。
王家寬編著席子，悄悄地朝旁邊睃了一眼。
蔡玉珍坐在神龕下的桌前寫毛筆字。
王家寬用條板緊了緊篾片，忍不住又側頭瞟了一眼。
蔡玉珍停住筆，想起什麼，轉身離去。
王家寬飛快起身，走到桌旁看去。
桌上擺滿了寫著“大江都有兩樣水，做人難防兩樣心”等字樣的字條。
王家寬吃力地辨認著，手指停在“朱靈”兩字上。
王家寬扭頭看了一眼，趕快將“朱靈”兩字撕下來。
王家寬蹲到竹席上，看著撕下的紙片，用手指蘸了一點茶水。
手指顫抖地伸到篾片上，笨拙地比畫起來。
70. 灶房日內
蔡玉珍在火鋪邊切著山筍。
王家寬走進來，上了火鋪。
蔡玉珍抬起頭。
王家寬衝著蔡玉珍傻笑，往火塘裏續了一根柴。
蔡玉珍低下頭，切菜。
王家寬挪挪身子靠近了蔡玉珍，展開了手中的紙片，用一根小木棍在火灰裏比劃起來。
蔡玉珍瞟了一眼，愣住。
火灰裏，小木棍吃力地反寫著“靈”字，不成字形。
蔡玉珍同情地把王家寬打量了一遍，放下菜刀。
蔡玉珍的手握在了王家寬手中的小木棍上端。
火灰上，“朱靈”兩字正確地寫了出來。
王家寬興奮地大喊：“朱靈！”
蔡玉珍嚇了一跳，收回手。
火塘裏，火笑了。
71. 王家日外
王家寬拿著毛筆興奮地奔下吊腳樓。
王家寬在樓下狂跑，雞飛鴨叫。
一條黃狗躥出，絆倒了柱頭邊的一罐漆桶。
白油漆嘩地倒出。
王家寬跑過去，用毛筆興奮地在油漆裏攪動。
王家寬忽地站起，舞動著毛筆四處張望，突然停住，嘿嘿地笑起來。
有點癟了的氣球在屋頂上搖曳。
72. 山巒日外
奇峰競聳，層林盡染。一個氣象站標誌的白色建築物聳立在山上。
王家寬背著氫氣瓶興奮地衝上山坳。蔡玉珍也跑了上去。
王家寬朝著山下大喊，群山回應。
蔡玉珍揮動野花，在回音裏跳躍。
73. 朱家夜內
朱家後屋的窗戶悄悄打開。
朱靈兩手攀著窗台冒出頭，像是有人托著輕鬆翻身進了屋。
張複寶在窗外探出頭：“我姐明天去雲峨村，要到傍晚才回來……”
朱靈：“噓，輕點聲。別猴急，反正過幾天就要跟你下山了。”
張複寶想爬進來，朱靈伸手把他的頭按下去，關上了窗戶。
“什麼姐呀姐的，關我屁事嘛。”朱靈嘟囔著走到化妝台前，興奮而急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精致的裝飾盒。
裝飾盒打開： 一對假睫毛嵌在其中。
朱靈驚喜地：“我的媽呀……”
74. 玉米地日外
一群捉迷藏的孩子們停止了叫嚷，從禾稈堆後紛紛探出戴著儺麵的頭，朝天上望著，不約而同地跳出來，朝著一個方向追去。
75. 天空日外
藍藍的空中，膨脹的氣球順著風徐徐飄動。
76. 柚子林日外
樹上，幾個采著柚子的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飄過頭頂的氣球。
77. 獸醫站日外
牛欄裏的牛齊刷刷地抬頭，望著天空。
78. 穀裏村日外
氣球向村落的上空飄來。
地裏、山道、吊腳樓上的村人都仰頭望去。
巨大而笨拙的“朱靈”兩字寫在氣球的正麵。一片嘩然騰起。
79. 王家日外
王家寬立在樓頂，興奮而得意地控製著連接氣球的尼龍繩。
蔡玉珍用長竹竿鉤住尼龍繩，在樓下移動，控製著氣球的方向。
王家寬著急地：“偏了，偏了，往左去往左去。”
蔡玉珍跑到左邊，使勁地往下拽著竹竿。傳來王家寬的聲音：“不對，不對，後退一點……”蔡玉珍憋得一臉通紅，又往後退了幾步。
走廊上的王老炳放下正編織著的竹筐，搖了搖頭。
蔡玉珍仰起頭，輕盈地躍動，仿若舞蹈。
“壞了！”王家寬控製著繩子，不由得沿著瓦壟跑下來。
蔡玉珍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
王家寬抓住繩索朝樓下跳去，飄落下來。
80. 穀裏村日外
氣球猛然地轉動了一下，露出了寫著巨大而笨拙的“朱靈”兩字，向村落的上空飄來。
孩子們雀躍著喊叫，朝朱家的吊腳樓奔去。
氣球在坪場的上空定住。
地裏、山道、吊腳樓上的村民仰頭望著。
朱家的大門打開，朱靈貼著一隻還沒貼妥的假睫毛，漫不經心地邁出了門檻。
四下突然靜了下來。
朱靈抬頭望去，一下張大了嘴。
寫著“朱靈”大字的氣球逼近朱靈。
“朱靈/王家寬”“朱靈/王家寬”的喊聲頓時響起。
朱靈尋聲看去。
孩子在坪場上奔跑呼喊。
狗子們在村路上尖叫。
吊腳樓上的嫂子們跟著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