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倉庫正門、日、外
曾廣賢（背著書包）和曾芳（拿著饅頭）坐在凳子上遙望馬路。
曾廣賢的身子在發抖。
曾芳扭頭看著： 哥，你怎麼比汽車還抖得厲害？
曾廣賢沮喪地（沙啞著嗓門）： 都三天了，我能不抖嗎？
曾芳： 你吃一口饅頭就能穩住。（把饅頭塞向曾廣賢的嘴巴）
曾廣賢緊閉嘴巴不吃饅頭，身子繼續抖著。
曾芳從牆根撿起鐵圈，舉高： 要不，你抓住這個吊環。
曾廣賢看著馬路，眼睛忽地一亮，扒開曾芳，站起。
吳生拖著疲憊的步伐從馬路邊走過來。
曾芳： 媽……（迎上去，拉起吳生的手）
曾廣賢： 媽，有消息嗎？
吳生盯住曾廣賢： 你為什麼要把暗室的鑰匙交給趙萬年？
曾廣賢（沙啞、結巴）： 是、是他問、問問我要的。
吳生： 如果他問你要老娘這顆腦袋，你是不是也要交給他？
曾廣賢低下頭： 我以為他會保密，隻是教育教育爸爸和趙阿姨。
吳生： 寧可相信天上掉錢，也不可相信趙萬年。你以為你讀了幾張報紙，就比我們覺悟高。你真幼稚呀！
曾廣賢： 媽……我、我對趙叔叔估計不足，我錯了。
吳生： 你這一錯，不知道我們曾家要付出多少高昂的代價。平時，我像躲瘟疫一樣躲他，連說話都不願意朝著他的方向。現在，鑰匙在他的手裏，他想什麼時候開門就開門，想躲他，除非能變鬼。你以為你給他的僅僅是鑰匙嗎？是主動權。
曾廣賢（眼睛濕潤）： 他是個天天作報告的人，說話都不算數，你叫我相信誰呀？（抹了一把眼角）既然他說得到做不到，那我就去跟他把主動權要回來。（走去）
吳生： 站住。
曾廣賢站住，回頭看著。
吳生： 你給我好好待著，別再去捅什麼婁子。你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到時我再跟你算賬。
曾廣賢捏緊拳頭，咬牙切齒地： 趙萬年，你這個騙子！（揮拳朝空氣打去）
2. 五中教室、內、日
空寂的教室裏於百家伏在一張桌上睡覺。（從操場傳來學生們的打鬧聲）
曾廣賢和小池走到於百家桌前。
於百家睡得口水直流。
小池一拍桌子，於百家嚇得跳起來，迷糊中脫口而出： 報告老師，我聽著呢。
小池哭笑不得： 百家，快幫廣賢想想辦法吧。
於百家揉著眼睛。
曾廣賢： 都四天了，我爸不挨整死也會餓死。
於百家打了一聲哈欠： 沒事，你爸這兩天就回家。
曾廣賢： 誰說的？
於百家： 剛才我正夢著，好像是一個姓王的司令員打電話給趙萬年，讓他立刻放人。要不是你們拍桌子，我再夢一會兒你爸早就到家啦。
小池： 火都燒房子了，你還在做夢，哪來的王司令員？
於百家： 反正不是王司令就是李司令，我記得不是太清了。
曾廣賢： 連王司令員都找他，說明我爸真是趙萬年騙走的。
於百家： 除了他還有誰？
3. 趙萬年辦公室、內、日
“這麼大一個城市，那麼多大街小巷，我怎麼知道曾長風在哪裏？”趙萬年拍著牆上的城市地圖，回頭看著吳生，“他不會跟什麼女人私奔了吧？”
吳生（幾天沒有認真梳妝過）： 趙山河都沒私奔，他會跟誰私奔？你的戲演得一點也不像。
趙萬年： 別跟我提趙山河。憑什麼奉獻的總是我們趙家？你要是有哪怕芝麻那麼大一點奉獻精神，曾長風就是鑽進地心，我也會幫你找回來。
吳生： 那就拜托你了。我知道你能找到他。
趙萬年： 沒這麼簡單。（摸著左臉）我這裏還印著你的五根手指呢，（拍拍心口）這裏，還隱隱作痛。人家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我是傷疤好了痛難忘。
吳生： 那天，我是替趙大爺教育你。今天，我是替曾芳和廣賢求你。這是兩碼事，就像石頭跟麵包，不搭界。
趙萬年： 有的事看起來沒聯係，其實都有關聯，這是辯證法。你要是個明白人，就懂得用什麼辦法找到曾長風。
吳生： 我要是能找到他，就不來求趙大主任了。
趙萬年： 那你就回去想，直到想出了辦法，再來找我。麵包會有的，答案也會有的。
吳生氣得胸口一起一伏： 趙萬年，你真齷齪！
趙萬年： 那麼，曾長風把手伸向趙山河的時候，他就不齷齪嗎？誰下的文件，隻許他齷齪，不許我齷齪？
吳生被嗆住： 你……
趙萬年來回走著： 你是明白人。你裝了這麼多年的糊塗也不懂得累？再這麼裝下去，我也不敢擔保能把曾長風找回來。人都是肉長的，經不起折磨。更何況他是少爺出身，哪受得了委屈。
吳生： 到底想要我做什麼，你就明說。
趙萬年搖搖頭： 這次必須你說，因為我不想辦一件事說兩次廢話。
吳生： ……你先把曾長風放了。
趙萬年： 也就是說，你同意了。
吳生： 你先放人吧。（傳來嘹亮的電話鈴聲）
趙萬年走過去，拿起話筒（不耐煩地）： 喂，找誰呀？（驚訝之餘，態度立即好轉）哦，王主任呀，請問有什麼指示？
4. 百貨公司會計室、內、日
於百家被曾廣賢和小池簇擁著，他拿著話筒（學領導的腔調）： 趙主任，你私自扣壓三廠工人，破壞生產，影響不好嘛。你要是再不放人，上麵就要追究責任囉……
5. 趙萬年辦公室、內、日
趙萬年放下話筒，扭過頭來： 來頭不小呀，連王主任你都認識。
吳生疑惑。
6. 百貨公司會計室、內、日
於百家還拿著話筒： 他掛了。（抹著額頭上的汗）
小池： 讓我聽聽。（搶過話筒貼到耳朵上，響起“嘟嘟”聲）
曾廣賢擔心地： 百家，趙萬年真沒聽出來？
於百家繼續抹汗。
於發熱提著水壺走進來： 你們給誰掛電話呀？
小池趕緊把話筒拍到座機上。
於發熱： 快走快走，別影響我工作。
小池、曾廣賢和於百家提著書包跑出去。
7. 倉庫正門、外、深夜
一輛小貨車（修喇叭的那輛）駛來，停住。（響起開車門的聲音、人落地的聲音、關車門的聲音）
小貨車駛去，露出坐靠在牆根的曾長風（麵容憔悴）。
曾廣賢和吳生跑出來。曾廣賢叫了一聲： 爸。
吳生伸手去扶曾長風。曾長風用力一拐胳膊肘： 別碰我！（自己扶著牆壁試圖站起，身子一閃，曾廣賢趕緊扶住他）
吳生不解地看著。
曾廣賢扶著微瘸的曾長風朝大門走去。
曾長風： 廣賢，把我扶到暗室去，這個家我再也不想進了。
曾廣賢： 為什麼？媽媽為了找你，幾天都沒睡覺，頭發都白了好多。
曾長風冷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吳生的眼裏淚光閃閃。
曾廣賢扶著曾長風歪歪斜斜地走進大門。
8. 倉庫暗室、內、深夜
趙大爺喝了一口碗裏的藥水，朝架在凳子上的曾長風的大腿噴去。
藥水噴到曾長風青紫的大腿上。
曾長風皺緊眉頭，輕聲叫喚。曾廣賢手裏的濕毛巾在他臉上輕拭。
趙大爺噴完藥水，把碗遞過來，曾廣賢接住。
趙大爺的手輕揉曾長風青紫的大腿。
曾長風痛得五官扭曲，大汗淋漓。
曾廣賢扭了一下濕毛巾，不停地為曾長風擦汗。
趙大爺一邊揉傷一邊問： 長風，你告訴我，誰的手這麼狠毒？是不是趙萬年？如果是他，今晚我就不讓他進倉庫，我就再也不做他爹！他要是敢在你的身上動指頭，那就是徹底的忘恩負義。
曾長風： 哪用得著他親自動手。
趙大爺： 不是他，那是誰動的手？
曾長風： 兩張生臉。他們把我騙上車，像運一頭傻瓜，直接運到黑咕隆咚的小巷，然後像真的那樣，讓我爬電杆修喇叭。我的腦袋進水呀，老老實實地往上爬，剛爬了三下，就被他們一棍子打下來，好像打一隻南瓜。醒來的時候，四麵都是牆，連手臂都伸不直。
趙大爺： 他們為什麼打你？
曾長風： 來來去去，他們就罵我耍流氓。大爺，我冤呀……要是我跟山河真有事，那他們也算是維護公道、淨化風氣。可是，我跟山河除了跳舞，什麼也沒做。我冤呀，大爺。跳舞也叫耍流氓，這是哪家的王法？
趙大爺： 哎……過去是我說了算，現在他是我領導。長風呀，我的話對他就像過期的藥水，失效了。（伸過手來）
曾廣賢把藥碗遞到趙大爺手上。
趙大爺盯住曾廣賢（端藥水的手微微發顫）： 廣賢呀，這是個深刻的教訓。你要是不把暗室的事說出去，不去河裏打撈鑰匙，不把鑰匙交給你趙叔叔，你爸怎麼會有今天。都怪你，多手多腳，多嘴多舌。
曾廣賢抹了一把濕潤的眼角，低下頭。
趙大爺含了一口藥水，噴到曾長風的腿上。曾長風大叫一聲。
9. 暗室門口、內、深夜
吳生站在門口。
於發熱、方海棠和於百家穿著睡衣急急忙忙地趕來。
方海棠： 傷得怎樣？
吳生搖頭。
於發熱和於百家擁進門去。
方海棠： 你幹嗎不進去？
吳生還是搖頭。
方海棠狐疑地走進去。
趙山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過來，站住。
吳生看著趙山河。
趙山河端著粥走進去。
兩行淚湧出吳生的眼眶。
10. 紅星巷、外、日
路旁兩層樓的樓頂上，一副彈弓接緊了橡皮，瞄準巷子。
巷子裏，趙萬年騎著單車從遠處駛來。
樓頂上，於百家收起彈弓，遞過來： 廣賢，這是你們家的事，我把這個報仇的機會給你。
曾廣賢接過彈弓，瞄準，拉長橡皮。
巷子裏，騎車的趙萬年越來越近。
樓頂上，曾廣賢瞄準的彈弓遲遲不放。
於百家： 快打呀！
曾廣賢： 百家，小池，這算不算是捅婁子？
小池： 你真囉唆。（搶過彈弓，瞄準，射擊）
從彈弓飛出的石子擊中趙萬年右臉。趙萬年連人帶車摔倒在地上。
樓頂上，於百家、小池和曾廣賢轉身貓腰跑去。
11. 路邊閑置的破房、內（外）、日
於百家、小池和曾廣賢拿著彈弓跑進來，趴到破窗前看去。
紅星路，趙萬年手捂額頭仰望樓頂，大叫： 曾廣賢，你給我滾下來。
破窗前的曾廣賢、於百家和小池趕緊蹲下。
曾廣賢： 小池，這回你把天捅破了，要出大事了。
小池白了一眼： 膽小鬼。他整的要是我老爸，我早提著殺豬刀把他削了。虧你還是個男人。
於百家： 廣賢，有種你就站起來，再給他一彈弓。否則，今後你別在我麵前站著撒尿。
曾廣賢低下頭。
小池： 我都為你打抱不平，你還像個蔫黃瓜，真讓人瞧不起。
於百家幫腔： 是呀，你要是不給姓趙的一點顏色看看，說不準哪天他就把廁所架到了你們家的屋頂。
曾廣賢捏緊拳頭，全身戰栗。
小池： 你爸就得一張嘴，你媽又不能打架，廣賢，如果你再不站起來反抗，那曾家就摧枯拉朽了。
於百家： 他又不是八國聯軍，你怕他個鳥呀。
曾廣賢： 別說了！我要是不背著個資本家的出身，哪輪到你們給我上課。
小池： 那這仇不報了？就讓他白白欺負了？
曾廣賢： 我不想再給家裏惹麻煩了。
（從外麵傳來趙萬年的咆哮： 曾廣賢，你要是不下來投案自首，別怪我不照顧鄰居。快下來，再不下來老子一槍崩了你。）
小池： 廣賢，這仇，我們工人階級給你報。（忽地站起，拉起彈弓射擊）
紅星路，正在仰頭咆哮的趙萬年額頭上又吃了一顆石子。他迅速地扭過頭，罵罵咧咧地朝破屋追來。
破屋裏，小池、於百家和曾廣賢飛快地跑出去。
紅星路，趙萬年跑到破屋前，一拳頭砸開破窗，跳進去。
12. 醬油廠宿舍走廊、外、日
趙萬年氣勢洶洶地走來，額頭上貼著一塊誇張的紗布。
趙萬年走進吳生的宿舍，把門板“哐”地關過來。
13. 吳生宿舍、內（外）、日
吳生嚇了一跳，猛地抬頭，放下手裏飯盒。
趙萬年走過來。
吳生起身，被趙萬年雙手按住，猛地甩開按在肩上的手。
趙萬年強行摟抱吳生，欲親吻，被吳生用力推開，險些跌倒。
趙萬年逼近。
吳生緊張後退，被逼到床邊。
趙萬年把吳生推倒床上，撲去。
吳生掙紮。
兩人在床上廝打。
趙萬年忽地扯開吳生上衣，露出雪白的胸。
吳生更猛烈地反抗。
趙萬年一頭埋進雪白，瘋狂亂拱。
吳生摸起床頭木棒，對著趙萬年頭部一敲。
趙萬年“喲”地跳起來。
吳生側翻下床，提著木棒，喘著粗氣。
趙萬年： 你想謀財害命呀？（伸手欲奪木棒）
吳生舉棒橫掃，趙萬年閃開。
趙萬年： 我幫你把曾長風找回來了，你怎麼能言而無信？
吳生： 滾！
趙萬年： 現在變母老虎了，那天你是怎麼求我的？我有本事幫你把人找回來，也有本事讓他再消失。
吳生： 我讓你找回一個完整的人，你卻放回來一個殘廢。你下手那麼狠，還好意思來找我。你還講不講良心？
趙萬年： 隻傷了他一點點皮肉，沒有動到骨頭，擦完藥，幾天就好。
吳生：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竟敢在曾家人頭上動手。你問問你爸，當年是誰救他的命？
趙萬年： 不教訓一下曾長風，他就跟趙山河沒完沒了，難道你願意他跟趙山河好嗎？你還想不想要你的家庭？
吳生： 你現在的行為，就是在破壞我的家庭。我要家庭，但不能出賣自己。我不想趕走一個趙山河，又來一個趙萬年。
趙萬年： 原來你在騙我。
吳生： 我就是騙人，也不會騙你這種低級趣味的，你還沒有資格讓我騙。
趙萬年： 臭娘們，你那天是怎麼說的？你說先放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