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就計(2 / 3)

轟的一聲,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來,一陣安靜,突然爆發出婦人的驚呼,那些打掃的仆婦全部尖叫著四散亂跑。

大廳的地上躺著一具屍體,包裹著黑衫,地毯上滿是血跡,他是剛才從二樓上落下來的,淩風也沒有看清楚是怎麼落下來的。這身體沒有頭顱,斷頭的頸項裏還汩汩地流著血,身體還很柔軟,剛剛斷氣。

淩風衝驚得目瞪口呆的護衛說:“還不快去報官。你們家死人了,還愣著。”

淩風迅速查看大廳四周一遍,向二樓衝去,二樓的每間房裏開始不斷湧出聽到聲音出來查看的客人,姑娘,丫鬟,人流紛雜,哪裏能查到什麼可疑之人。

捕快來得很快,查看了屍體,詢問了當時所有目睹過程的人,仆婦們一個個嚇得發抖,根本說不清楚這屍體是哪裏來的。大家都希望淩風能提供些有用的信息,他是大男人,又是練武之人,不會如同婦人一般膽怯,但淩風看見這屍體的時候,他已經從二樓的往下落了,至於誰讓他落的,他是怎麼開始落的,淩風全然不知道。

屍體身邊落著一個散落的盒子和一條珍珠項鏈。老鴇指著那盒子說:“這是對麵珠寶店常用的盒子。”

對麵的珠寶店老板很快被帶了過來,他抖著手看了那盒子和那珍珠,又看看那讓人恐怖的屍體,說:“剛不久前是有公子買這東西,他的下人接了東西,給了錢,好象是送到這門裏來的。

淩風一直盯著屍體,他看見庸書進的這個門,他也覺得這衣著和體格象庸書,但是沒有頭,他是不是庸書?

淩風的眼睛看向屍體的雙腿,他摸了摸其中一條腿,很硬,木頭的感覺,根本沒有肌肉的彈性。“是庸書,逍遙侯兒子的伺從。”

捕頭緊皺著眉頭,對身邊的手下耳語了幾句,那人飛快奔了出去。捕頭脫掉屍體的一隻鞋襪,果然那隻是木頭做的義肢。

“聽說庸書一條腿齊腿跟斷了,他走路有點微瘸,應該整條腿都是接的假腿。”淩風繼續說。

捕頭將整條褲腿慢慢卷起來,整條腿都是木頭,膝蓋處用一些特殊的東西連接,能和人腿一樣彎曲。接義肢的人手法很高明,庸書整條腿沒了,接上去後也隻是看著有些微瘸。

捕快們四下裏搜索,都在心裏憤懣,又攤上豪門世家的案子,要破不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那捕頭姓高,和獵鷹相熟,雖不在一處當差,可想這侯爺家的人死了,自己不好辦,也不先請示自己的上司,直接叫人去通知了獵鷹來。

獵鷹聽來人大概說了情況,一麵往杏花苑來,一麵叫人去通知紅坊閣來認屍。所以獵鷹才到了一會,陳紫俊也帶著人來了。

陳紫俊震驚,但他還是鎮定地辨認無頭屍體的衣衫、身形、那條特異的假腿更是讓他一口認定這是庸書。陳紫俊得到消息也是邊趕來邊著人去找林玉斂,林玉斂得到消息很快也返回了杏花苑。

林玉斂看著屍體,很平靜,聽陳紫俊說那些完全和庸書吻合的特征,他點了點頭說:“沒錯,是他。頭沒了。”

林玉斂慢慢在屍體旁蹲下來,伸出白皙的手,拉開屍體的衣襟,弓腰把自己的臉湊近屍體的胸前仔細看了,然後掩好屍體,站起身,退開幾步,對獵鷹說:“不錯,是庸書。雖然頭沒了,但是絕對是他。”附庸風雅每個人的胸前都烙著一個字,那是不可能冒充模仿的,多年前,自己咬著牙親手烙上去的。他非常厭惡在活人身體上烙字的感覺,他也曾非常厭惡這四個人,但他也清楚,他們四個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如果有錯,錯也在自己,自己當年挑選他們時的草率。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來查這凶殺案!把這案子交給普通的捕快,也是為難那幫兄弟。”林玉斂說。

獵鷹點頭:“請小侯爺和丁大人招呼一聲,下麵的交涉我來辦理。”旁邊的高捕頭等一幫弟兄心裏感恩戴德,恨不能讚美林玉斂和獵鷹是活菩薩。

“林家男子年及十五,都要挑選四名貼身護衛。通過考核後,四名護衛會請求主人為他們的身體烙下名字,作為一生的記號。附庸風雅身上都各有一個字,那字誰也冒充不了。其他三個早死了,庸書現下也沒了。”林玉斂對獵鷹解釋。“貼身護衛的信條隻有一個,絕對忠誠於我。僅僅是我,不是我父親,也不是林家。僅僅是我。”

獵鷹若有所思,林玉斂懷疑淩雲的死,認可逍遙林買影子,又提示庸書的死,他到底意指什麼……

林玉斂吩咐陳紫俊,“獵鷹有什麼需要,你好好配合。”說完就跟沒事人一樣要踏出杏花苑,那個對他絕對忠誠的人如今已是屍體,看不懂他的眼神,看不懂他的手勢,聽不到他的命令。他活著的時候,林玉斂都不曾正眼看過他一次,如今隻是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更換不來他的一絲憐憫。

淩風很憤然,麵對庸書的屍體如此冷漠,林玉斂真會對淩雲的死痛心嗎?

“讓卷和殘,立刻滾回去。”林玉斂走出幾步,背對陳紫俊又說了一句。陳紫俊一楞,還沒來得及再問,林玉斂人已出了大門。

林玉斂看看天,右手用力搓了搓了左手食指指頭。指頭有感覺,自己沒有麻木。庸書的死自己真的感覺不到一絲心痛。聽到死訊那一刻,他有些震驚,然後他頭腦轉動的念頭是庸書被殺的原因。看到庸書的屍體,他的心裏沒有任何漣漪,仿佛這個人死了很久一樣,心裏平靜得自己都有些驚訝,甚至潛意識裏還有些為庸書高興。這個人在自己身邊膽戰心驚過了這麼多年,從這一刻起,他不用再提心吊膽,可以好好的徹底睡上一覺了。

林玉斂又覺得自己應該有那麼一點點心痛。可是自己究竟有沒有痛呢?林玉斂有些煩惱,有些惶然,心情突然變得特別的煩躁。他快步走出這條街道,不知道自己應該向哪裏去。他想起淩雲,如果雲哥在,可以和他說,說自己的矛盾,說自己的迷惘。雲哥有時候什麼也不做,隻是靜靜地傾聽;有時候他會笑看著自己搖搖頭,然後端上茶;有時候雲哥也會歎氣,勸慰自己幾句。雲哥解決不了自己的問題,但自己那時候不是這樣孤獨的。

林玉斂謾無目的加快腳步。他又想起陳紫俊,自己不能把這些沮喪迷惘的情緒帶給陳紫俊,更不能和他說這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陳紫俊不同於淩雲,陳紫俊站在陽光下,而淩雲和自己站在雲朵的陰影裏。那庸書呢?他們永遠隻能呆在黑暗中。如今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林玉斂突然驚訝地站住,自己怎麼又走回護國寺裏來了!他放慢腳步,用平日裏正常的速度,緩緩走上台階,來到大殿門口,他跨進門,再次望著高高的佛像,雙手合十,靜默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