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回:特殊會麵(1 / 3)

正當塢鎮沉浸在麻子夏被抓回的喜慶時,德慶縣縣長武金星卻突然把塢鎮代鎮長啞巴劉——劉威震緊急召進縣城,且把縣裏派往基層做政策宣傳工作的縣公安局警員王小四跟牛小肅也一並召回。

原來,武金星想在麻子夏被公判、處決前,親率啞巴劉、胡春、吳天龍等塢鎮同鄉,去跟賊匪、漢奸麻子夏進行一次特殊會麵,跟麻子夏做最後訣別。

武金星等人跟麻子夏這次具有特殊意義的“訣別式”會麵,就定在公判麻子夏等罪犯大會召開的前夕——前晚。

這次非同尋常的會麵,武金星特把時下一起在縣、鄉工作的幾個塢鎮同鄉全部叫齊——啞巴劉、胡春、吳天龍、張武江、王小四還有牛小肅,一應前往。

於是,就在事先選定的這天、這刻,武金星親率的幾名塢鎮同鄉,準時抵達關押著麻子夏等死犯的德慶縣監獄看守所。

目下,當負責看守麻子夏的警員“嘩啦啦”打開那間特用來關押死囚的鐵柵欄門兒時,武金星等人發現,此時的麻子夏,正蹲坐在鋪了幹燥麥秸草的地鋪上,依偎在一處牆角旮旯裏,抻長著脖子,長探著失去雙耳的腦袋——像一隻重症纏身、病入膏肓的瘟雞,呈末日來臨狀——凝望著屋頂的天花板,失神、發癡、作呆。

或許,由於麻子夏早就意識死期臨近的緣故吧——次日公判大會後,他將跟其他罪孽深重的囚犯一道,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接受正義的懲罰、了斷。

所以,這時看上去,麻子夏神不守舍,眼神裏流露著無法掩飾的慌亂、悲憫。

人說——人常說,大凡那毒惡凶殘之人,皆膽大,皆無知者無畏——不怕生死。然而,眼下,從麻子夏來看,從麻子夏的神情來看,似乎那種說法兒有失偏頗,似乎麻子夏絕非如此,似乎給了那種說法兒一種絕好的打擊和諷刺!

也許,麻子夏還不像個無知的無畏者——他倒顯得挺有腦袋。

此時,這刻,麻子夏給人的印象、答案是——當人,當一個還具有清醒意識的人,到了臨近死期,都愕然、惆茫,而且多慮、膽寒。這——也許就是作為人這種能思想、懂思辨的動物、感性與理性兼具的動物——一種潛在的、不可抗拒的感應本能吧!

隨著牢房鐵柵欄門兒被打開——那聲緩慢又急速的突然聲響,使麻子夏從神思慌亂中,驀然驚醒。看上去,他顯得木然、驚愣,而且魂不附體。

於是,隻見麻子夏強力定了定神,然後,就急切地朝響聲處看去。其神、其狀、其態,像活見鬼。

隻見麻子夏突然使勁兒揉眼,接著,就大聲驚愕,脫口而出道:“誰?誰呀?是誰,你們是誰!”

然而,卻當麻子夏大睜開小眼兒,看清來人,身子就不由自主——像裝了彈簧,勁力伸縮、彈射了一下。

接著,就有手銬、腳鐐的緊急撞擊聲,繼而傳出。那聲音,清脆、沉悶,使人聽來,刺耳、心悸,而且煩亂。

“我們,是我們!”倏忽,隻聽走在前麵的縣公安局副局長吳天龍,手指著武金星、啞巴劉、胡春等人,有意給麻子夏一一作著介紹。

吳天龍說:“麻子夏,你抬起頭兒來看看——仔細看看,好好看看,他們是……他們就是……他是……他是……”

終於,麻子夏明白了,仿佛一切、一下子都明白了。

於是,就見麻子夏大睜著微小、微不足道的眼睛——表情迷怔著,一一打量來人。

不過,從表情看,麻子夏似乎感到意外,也在意料之中——麻子夏像早有預測——就知道眼前這些人,會來找他,遲早都會來找他!

然而,盡管麻子夏早有料想,但卻聽吳天龍這麼一說、一介紹,自己再這麼一認,就慌了——再也無法控製內心那猛然而起的劇烈“咯噔”。

隻見麻子夏一臉愣怔著,沉默。

然而,沉默過後,依然是愣怔、愣怔。

也就在麻子夏愣怔的時段內,其實,他在用大腦,急速而使勁兒回憶著過去自己犯下的那些卑劣、齷齪的醜行——

麻子夏尤其想到了被他率小匪爬山虎跟地老鼠禍害了的武金星家人、想到他強暴過的胡春的妻子秋巧、想到他協助日本人糟蹋了的包括吳天龍的姐姐在內的那一個個哭聲嘶啞的婦女……

當然,麻子夏也想到啞巴劉的爺爺劉富家在世時,那次,親手拿飛鏢削掉他一隻右耳朵的情形;想起王小四幼小時,跟舅舅串鄉玩戲法兒回來路上,自己帶土匪劫道——當時,是也年齡尚幼的啞巴劉跟“老兵工”的兒子尚俊,憑借高超武功,打退他們——救下王小四跟舅舅性命!

麻子夏甚至也想到——跟他南轅北轍的“大六子”吳天龍——早年在老天津衛帶著營金漢等一幫人,差點兒結果他小命的驚險情景!

當下,麻子夏沒想起、記住的,似乎隻有張武江跟牛小肅。他們二人,就一直沒跟自己正麵交鋒。

不過,麻子夏也知道,這些年裏、多少年來,張武江跟牛小肅他們,死心踏地跟著啞巴劉,跟自己死命對抗!自己在拍鬼子馬屁、替鬼子效力,而他們,卻跟鬼子打仗——玩命兒拾掇、收拾鬼子!

麻子夏覺得,張武江跟跟牛小肅他們,都是啞巴劉的死硬忠實者——他們跟啞巴劉跟得狗吃秤砣——鐵了心!他們——不管年齡大小,都是小啞巴——啞巴劉的孝子賢孫——狗日的一幫孝子賢孫啊!

想到這裏,麻子夏不由在心裏使勁兒罵道:“小啞巴——啞巴劉!我操你娘的!我操你娘啊——小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