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玉,你知道是誰?”顧瑾棠在身後說著,雖是在問自己,可是他已經知道我已有答案,跪在門外的徐英也盯著我,就等著我說出答案。
“鳳溪姑姑,備馬。”
“小姐,不可,你現在身體虛弱,萬萬不能長途奔波,再說此事明顯有詐,不能貿然前去。”
“不去?你覺得對得起霞鳶麼,對得起她腹中的孩子麼?”從未想過霞鳶死在她手裏,是那個巴掌,若是當時忍忍會不會就不一樣了。還在說話間,外麵下人通報,說是有人要見棠王妃。
“誰?”
“東雁國相門客百裏卿。”他為何來南烏圖,當初求得廖以寒輔佐雁琅,連帶門下三百學術,個個精英,博學古今,唯此百裏卿劍法論道上層。跟在後麵到了王府門口,沒想到他還是那個樣子,隻是臉上多了些風霜,多了一絲從容。
“東雁百裏卿見過棠王妃。”
“何事?”
“傳雁琅殿下旨意前來問安王妃。”
“不勞費心。”轉身將要離開卻聽百裏卿緩緩道來。
“殿下說,自知雁琳公主犯下大罪,因為不甘在王府受辱,便伺機行動,無奈殿下發現已經為時已晚,隻能將公主判罪,絞殺於紫鸞殿內,怕王妃心中鬱結不消,公主殿下屍身不入皇陵,扔於亂葬崗,已經死無全屍,”
怎麼會?雁琅下手這麼快,雖恨雁琳殺了霞鳶,但是處死的卻是雁琅,表麵看是雁琅太子不忍公主犯法,將其治罪,其實假借此事除了雁琳,而又讓自己沒有目標可尋。抽出柳兒身上佩劍,直指百裏卿,“雁琳所作是雁琅指使?”
“王妃誤會了,公主殿下所作太子不知,太子回國後,一直服侍雁王塌前,雁王時日不多,豈敢分心?”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若是我查出半點貓膩,我不管他是誰,絕對不會放過他。”
轉身剛好看見那張蒼白的臉,徐英緩緩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便離開了。霞鳶就要入葬了,雁琅為王不再有阻礙,一切的一切好像棋子一樣緩緩地落在自己的格子上。
雨後初停,已是傍晚,屋內聲響才回過神。
“怎麼不多穿點,身子還沒好,別回來又受涼了。”
“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本以為可以掌握著天下,卻發現自己就像籠中鳥,隻有那麼一點地方。”身後一人一身白衣,手指纖長,淡淡的藥香,還有那張跟汝玉差不多的容顏,若說天下家最厲害的毒術便是東雁王朝的皇宮秘術,而相對的能解百毒的便是身後自己的哥哥汝東君。天下沒有他解不了的毒,自然也有人看不過去,便是一直對哥哥視為敵人的朝黎,全天下最優秀的殺手皆在朝黎的暗宮內。兩人結仇多年,如今哥哥不再過問江湖之事,朝黎也一心輔佐弗越,自然也無多交際。隻是如今天下將亂,再見隻是彈指之間。
“你顧慮太多,又怎知這世上最難得就是圓滿。”
“霞鳶大概會怨我吧,畢竟起因在我。”
“她怨你未曾好好地照顧自己,那幾個丫頭的心思哪個不是心疼你,反倒是你自己不在意。”
安撫汝玉睡下,已經多日未曾合眼,王府不是第一次來了,卻是第一次進來。自從妹妹嫁過來,就好像一切慢慢的有了變化,自己也不想去想最壞的打算,可是這一切總像在被操控著,而執棋者又是誰。
“主子。”莫軒一身黑衣跪在廳內,聽候著東君吩咐。
“雁琳的死沒那麼簡單,雁琅一石二鳥,必定會有動作,盯著點,再派人盯住顧瑾棠。”
“是。”
若說最了解汝玉的不過幾人,想要天下這盤棋的又有誰有這個膽量。
“參見皇後娘娘。”門外柳兒聲音響起。
“見過清瀲姐姐。”
“東君?真好,你也在,那個丫頭也能好些。”
“請坐,容我把脈,最近事情太多,想必玉兒也未顧忌你。”
“我無事,鳳溪在我那裏照顧的很好,”說話間已經落坐在廳內,東君為清瀲把脈。“隻是一直擔心玉兒,霞鳶的事情打擊很大,現在雁琅又”
“雁琅?”
“雁琅發兵了。好像早已準備好,這邊傳過話就立刻發兵,已經在鶴城門外駐紮。”
“雁王估計已經病逝,兵權在握,東雁已經是雁琅的了。”
“那,如何是好,若雁琅與北弗聯手,那南烏圖,”
“我先去相府找外公商量,先別和汝玉說此事,讓她好好歇息。”
好好的睡了一覺,夢中霞鳶淺笑不語,淡淡的帶著一個小娃娃消失在自己的夢境裏。醒來就看見姐姐坐在床邊溫柔的看著自己,陽光撒進屋子,姐姐的手撫上眉梢。“你呀,真不知這性子隨誰了。”
“姐姐”換了個位置,腦袋搭在姐姐膝上,腦後就是那個還未見過麵的小生命,“玉兒知道,我會好好的。”
“東君有事去了相府,你好好養身子才是,你身邊有很多人,我們都陪著你,你何苦獨自擔當。”
“霞鳶的事終究是我的錯,我隻能幫她處理好身後事。”
“好了就趕快來幫我,這小家夥最近鬧騰的厲害,再加一些繁瑣事情實在處理不來,你這一倒下,我真的沒了靠山。”
“好,我聽姐姐的。”
直至晌午姐姐才回宮內,自己也起來走動,剛起來就看到顧瑾棠往院內來,這幾日不應該在營地處理事務麼,雁琅殺了雁琳,定會有所動靜。
“看夫人這氣色怕是好了些,皇後來了果然有奇效。”
“王爺怎會來內院。”
“擔心我家夫人。”說話間雙手已經摟過自己的腰間,耳邊飄來這麼一句話,瞬間紅了臉頰,隔著麵紗卻好像也被看到般。
“已經好很多了。”
“本王今日處理好公事就回來了,陪夫人用午膳。”
接下來幾日顧瑾棠每日中午都會從軍營趕回來陪自己用膳,清冷的院子好像多了點生機。
5。容顏
數日就像漫長的時光,幾日間天氣也漸漸變暖,顧瑾棠每日再忙也回來院內吃飯小坐。就真的很像夫妻一般。
“雁琅發兵至鶴城門外”
“以他的性子發兵不足為奇。”
“徐英已經主動請纓前往,在鶴城死守四日。”
“是麼。”
鶴城是最邊緣的防線,現在雁琅想要攻進南烏圖必要過鶴城踏陵水,廖以寒怎會讓他這樣盲目。
“鶴城守住了,雁琅舉兵回遷登基,徐英他守鶴城不歸。”
東雁第十五代皇帝離世,十六王繼位,朝內叛軍動亂,遠在鶴城的雁琅帶兵回朝,平定反賊,登基稱王。東雁終究到了雁琅手裏,東雁的天下終於是你的了。
次日宮內傳來消息,東雁與南烏圖交惡,兩國契約不再,今後便是兵戎刀割。
“雁琅終究當了王,你可曾後悔?”
“我早就不再問東雁之事。”身後哥哥依舊一襲白衣,可是卻多了一絲擔憂,雁琅想要的不僅僅是王位,如今的他想要更多,誰知他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雁琅估計會與北弗聯手,最近我都待在北弗,順便再找找長生的身世。”
“你多事小心。”哥哥早已淡出江湖,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莽撞的江湖俠客,怕是有人惦記,自己心裏也惦記著。
鶴城一戰早已結束,大部分都已回朝,除了駐軍留在鶴城,連帶著徐英一起留在那裏,一封書信,裏麵全是歉意,這裏已經沒有他牽掛的那人,便遠走疆場也未必不是好事,霞鳶已經入葬,就讓這名氏也隨著他去吧。
“徐氏夫人,霞鳶之位。刻了送去鶴城一份。”
“是,小姐。”
“莫軒,我也未曾問過哥哥私事,你可知誰家小姐?”
“歸寧山上無人知曉,隻知道東君主子帶回來一人,藏在歸寧閣,殿裏我們進不去,屬下不知。”
“歸寧閣?下去吧,有時間我自己去看。還有,寄柔有消息麼?”
“派去的人都無歸而終。”
“罷了,隨她去吧。”
園內芳草正盛,已經不知多久未曾出過園子了,幾株海棠已經開始打花骨朵,怕是不要半月就可以開了,突然想起玉迭穀內成片的海棠花林,母親親手種下的花林,現在應該花開遍野了。
“人比花嬌,小姐當得這四字。”
“對啊,我們家小姐就像花一樣,要說清瀲小姐像芍藥,絢麗卻溫軟,那我們家小姐就是海棠,明豔卻不拘束於市井,就應該開在山澗爛漫處。”
“可是,我與姐姐都困在這俗世的牢籠,今生怕是出不去了。”兩個小丫頭倒是突然禁聲,誰不是在這紅塵之中呢。
“你要是想出去說聲便是,想回玉迭穀我送你回去,你嫁進王府快一年我也未曾去過你生活過得地方,也未去親自請安,找個好日子帶我去看看?”每日這個時候顧瑾棠都會來園內小坐,可是自己還是有些驚訝。
“姐姐孕中,東雁交惡,煩事太多,王爺不必過慮。”
“你為何總是把自己心事藏得那麼深?霞鳶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當日雁琅帶雁琳回東雁,行至潮州城,雁琳自己帶著侍女回來了,雖然變了裝,但是見過雁琳的人很多,家丁那日見到的估計就是變裝的雁琳,家丁被支走,園內就雁琳和霞鳶二人,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也隻有她們自己知道。”
“已經不重要了,她們都不在了,再怎麼回想她也回不來了。謝過王爺查清此事。”
“此物是在房內找到的,估計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才保存下來。”
一片白色絹布上麵寫著四字,多日未見的淚水再次流了出來。“小姐,勿念。”最後一刻她想著的依舊是陪著多年的小姐。那年下山,鳳溪姑姑帶著自己,出了玉迭穀去了自己常去的西樓,院內傳來的打罵聲,卻不見哭聲,打人的大漢一邊罵著一遍打著被打的丫頭硬是不說話,大漢氣急了便拿著爐上的火炭塞進那個丫頭的嘴裏,滿嘴的黑血,就那樣也未曾哭喊,自己見到的就是那麼倔強的丫頭,可是再怎麼救也救不回她的聲音,說是江南琴女之後,天生的好嗓子,卻不願意開嗓接客,救了便一直待在玉迭穀,什麼都做,什麼都不說,有時好奇,她毀了那個嗓子是不是她自己的意思,有些鋒芒也是利刃。隻是自己最後還是沒有保住她,無力的看著她被大火吞沒。
“她心裏最擔心的是知道她死訊後的你,你也別太自責,她定然也不想看你這般。”摟著蹲在亭內哭泣的汝玉,第一次,好像她在自己麵前不再是那個清冷的相府小姐,而是自己娶進門的妻子。一直抱著不知過了多久,被顧瑾棠抱進屋內,放在床上,手拂過臉頰,想要拿去麵紗,卻最終還是擦去眼角的淚水。
“霞鳶的事情謝謝你。”
“你照顧好自己就是最大的謝禮。”轉身將要離去,卻發現被拽住袖子,回頭刹那見到的已經不再是麵紗,而是一張有些慘白的臉。多日的鬱結讓汝玉氣色略差,反倒將眉間的英氣變成了讓人憐惜的哀愁。雖然知道汝玉姿色不會差,但是見到真容還是未免心動,自己也曾想過自己有家室的生活,卻未想過這場被安排的婚姻有何讓自己留戀的地方,那麼現在有的話就是這個人吧。
“願意的話以後別帶麵紗,這麵紗我收著了,你好好歇著,明日我再來。”
臉上一涼,自己帶了這麼久的麵紗就這麼被拿走了,突然想起姐姐那句話,終有一天自己會用自己的臉去麵對一個想要真心麵對的男子。隻是現在自己不過就是想謝他,而非中意。柳兒進來看到的就是已經沒有麵紗,呆呆的看著屋頂的汝玉,雖然氣色還是不大好,但是眉間卻已經沒了鬱結,王爺手裏拿著小姐的麵紗,這份隱隱約約的情愫誰又能說得清。小姐以後也不會帶著那麵紗了。
晚些,相府差人送信來,說是舅舅最近要去附登,西轅已經在東雁手裏,最近雁琅有什麼動靜都是未知,附登不能再失手。“老爺說弗越已經打算見東雁的臣子。”
“弗越那人捉摸不透,是敵是友都不知,就算見了雁琅最近也不會有動作,隻是北弗那邊是聯手東雁還是坐山觀虎鬥,就看應圻良怎麼上奏。”
“那個應圻良哪來這麼大的權利,不過弱冠之年就能左右君王。”
“說是才學八鬥,體恤民生,凡是定清明為主,是個得民心的相國。”
“可是,那日我們在西門見到也就那樣啊,還有為什麼朝黎會和應圻良在一起。”
“聽著他喊大哥,看來他們四個已經兄弟相稱,一文一武一暗一明,若是為敵,怕是要費些實力。”
“清瀲小姐的產期就在今年冬季了,倒是若是起兵,朝內定有人拿小皇子做文章。”
“所以,我要為姐姐掃平那些聲音,若是有人敢擋在姐姐路上,我一定不會手軟。”
北弗若是袖手旁觀,自己隻要看準東雁便可,帶兵打仗乃是顧瑾棠最擅長的事情,自己也不必過於擔心,也可以安心等待姐姐生產,若是北弗聯手東雁,光一個應圻良自己都不一定能夠完全應付,付子庭與顧瑾棠不相上下再加雁琅就是拚死一搏,朝黎又是將哥哥視為眼中釘,自己也逃不過,在最壞的結局出現之前一定要找到突破口。
“差人帶話給外公,一查清應圻良,當年,他突然出現,被弗越帶回宮內,身份是迷,就看誰先查到,就算查不到也要混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二,東雁可以拉攏北弗,南烏圖能給的更多,北弗雖然擅騎兵卻缺少經驗,有機會不妨給他們一擊,三,西轅餘孽一定要找出來,藤氏長老雖死,但是其座下大弟子赤魔消失,不能不追。”
歸寧山
一隻信鴿飛出歸寧山,後麵暗衛盡收眼底,盡管那位一直如此,可是東君一直未曾責怪,可見用情至深。
“參見東君,今日一切安好。照舊每月今日送信。”
“下去吧。”
九歌,我對你再好也融化不了你那顆頑固的心,既然如此,就是殺了你也要將你留在我的身邊。你心心念著的北弗,終究不過是手下亡魂而已。而你,這輩子都逃不出歸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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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終於告一段落了,開始第二部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