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之所以叫銅駝陌,是因為他東西兩邊各有一隻鑄造精美的銅駝,相傳這兩尊銅駝鑄造與西晉“八王之亂”以前,甚至更早一些。經曆了數代戰火的洗禮,它依舊昂首引頸的屹立在那裏。似乎在默默的審視著世事滄桑,起落沉浮;更見證著歲月流逝,曆史變遷。
可惜的是在宋代以後,金人南侵,洛陽城幾乎成為廢墟,這兩隻見證了無數曆史變遷的銅駝也不知所蹤,成為後世永久的遺憾。
銅駝陌南臨洛水,西傍瀍河,桃李夾巷,垂柳成行,紅磚碧瓦,相映成趣,景色絕佳。
隻是此時正值隆冬,黃穎和朱溫兩人坐在樓頭,憑窗望著窗外的洛水,洛水已經結上了薄薄的冰,洛水岸邊成排的柳樹、桃樹都光禿禿的。時而有幾隻烏鴉受到驚嚇,從樹叢中“撲棱棱”飛起,一片蕭瑟的景象。
如果到了陽春時節,片片桃花,翩翩蝶影,燕鳴鶯啼,綠柳成行,碧浪翻飛,景色絕佳。每當日暮時分,家家炊煙嫋嫋升起,猶如蒙蒙煙雨,紛紛揚揚,是以被譽為“銅駝暮雨”,也是古洛陽城的八大奇景之一。
可這些景象在這個時節是看不到的,事實上朱溫也沒有看到過,隻是在一些資料文獻上看過關於“銅駝暮雨”的記載。唐宋時期也有不少文人墨客曾經在此留下了他們優美的佳作,最讓朱溫難以忘懷的是北宋秦觀的一首《望海潮》詞: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金穀俊遊,銅駝巷陌,新晴細履平沙。長記誤隨車。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亂分春色到人家。西園夜飲鳴笳。有華燈礙月,飛蓋妨花。蘭苑未空,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煙暝酒旗斜。但倚樓極目,時見棲鴉。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
朱溫想到那首詩,就隨口念了出來,心中想著詞中的意境,仿佛看見了那“絮翻蝶舞”時的銅駝巷陌,人也仿佛有些癡了。
黃穎在一旁靜靜的聽著,不由的一陣感慨,前幾次他聽朱溫的詩詞,都是以抒發感情為主。沒想到這種以寫景為主的詞他也能“作”的出來,心中對朱溫的文采的佩服又增添了幾分。
黃穎笑道:“三哥,原來這洛陽城還是你的舊遊之地呀,要不然如何能把這‘銅駝暮雨’的春日景色表現的如此深刻。”接著她狡黠一笑道:“你跟我說,‘長記誤隨車’中的車是誰的車?當年你在洛陽城的時候是否常常追著哪家小姐的香車?是不是還有一次追錯了人,竟然讓你這麼多年念念不忘?”她嘴裏雖這麼說,心裏卻仿佛有一絲淡淡的酸味兒。
朱溫有些疑惑的看著黃穎,他哪裏想到自己隨口念一下前人的名句也能讓她浮想聯翩,竟然又一次誤會這詞是自己作的。而且這詞出自北宋時期,自己又不能說是前人之作,更不可能說是後世之作,想辯解都沒的辯解。
朱溫隻能笑了笑道:“切莫胡說,沒有的事兒。”
黃穎撅著嘴“哼”了一聲,根本不相信,她接著道:“那‘芳思交加’又是為何?是不是那小姐也對你有意思,這才芳心暗許?快跟我說是不是?”
朱溫搖頭苦笑,人說女人天生就是敏感的動物,從這麼一首寫景的詞中也能看出那麼細膩的感情變化。他真的有些佩服這些女人,無論是現代的還是古代的,他們對感情的敏感程度都不是任何男子可以比擬的。
朱溫道:“你的想象力實在是太豐富了,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你竟然能夠想出那麼多‘莫須有’的東西,實在讓人佩服。不過看你吃醋的樣子,還是蠻可愛的,嗬嗬!”
黃穎作勢要打,朱溫本能的向旁邊一躲,不料牽動背上的箭傷,痛的呲牙咧嘴,“哎呦”一聲,誇張的喊起痛來。
黃穎趕忙拋開心中的醋意,上前扶著朱溫,焦急的道:“怎麼樣?我幫你檢查一下!嚴不嚴重……”
接連十餘日,朱溫一直在銅駝陌的住處養傷,沒事兒就打坐練氣,傷勢大有好轉。住在繁華的洛陽城中,看著“豐都市”上忙碌的人群,聽著城外白馬寺的暮鼓晨鍾,日子過的倒也清閑。
進城的義軍在黃巢和眾將的約束下也都很安分,隻是劉允章無論如何也要堅持辭官,就在這洛陽城中的一棟大宅中歸隱養老,讓人不得不感到遺憾。
劉允章,這個愛民如子的唐朝老臣,就這麼退出了曆史的舞台,在洛陽城中默默終老,逐漸被曆史所遺忘,後世又有幾人能記得這個曾經不惜落下“不忠”的罪名來挽救洛陽全城百姓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