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島上隻有一個小小的裏長,嚴格來說,他並沒有調動軍隊的權力,而且在他心裏,我們這些人走與不走與他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他在乎的是劉邦的喜怒。把船讓人搶走了,他怎麼對劉邦交待?
“而我們卻一天也不能再等了,白天的時候,我們已經看到一隊隊的大雁,排著人字往南飛,那是在催促著我們啊。更主要的是,我們都已經知道了,有一隊從即墨出發的軍隊,正往這邊開拔。我們的時間並不多。”黃岩說。我們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新任命的船長,聽他說下去。
“天黑的時候,我帶著人,拿著木棒,向海邊衝去,那裏有我們的三艘大船,搶到了船,我們就到了田王的身邊。”
這群歸心似箭的漢子,抱定了一個念頭——奪船,沒有人可以阻擋他們。裏長隻是個行政幹部,哪裏見過這陣仗,臉都嚇白了,黃岩他們的奪船行動想不到的順利。幾位看船的人,那是每晚五枚大錢的工錢雇來的,都是墨島上的居民,他們都對我們有印象,我們做勢要打,他們就坡下驢,一會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裏長跪在岸邊,痛哭流涕,他怕把我們放走了,劉邦饒不了他,後來,他的妻子和老母親也來了,一塊給我們跪下,這下我們都犯難了。這樣子見到田王,怎麼說呢?那裏長對我們並無深仇大恨,我們扔下他一走了之,有點拿不準行還是不行。這麼一耽誤,島上出出現了軍隊。”
當初,我們離島的時候,是怎麼一幅慘烈的情形啊,有超過一半的人,為掩護我們,死在了墨島上,聽黃岩這麼一說,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這次與上次又是不同,上次我們手中還有武器。
而這次,黃岩說,手中的刀槍在一上島的時候就讓人收繳了。
“那你們快走啊。”
“已經走不了了,因為從我們身後的海麵上也開來了船隻,把我們圍在當中,當時我那個悔啊,幹麼在這裏聽那個裏長哭鼻子呢,早走個半個時辰,哪會有這囉嗦事情!”
“當時我們都想,完了,功虧一簣,完犢子了,田王啊,下輩子再見了!田縱啊,下輩子再見了。我隻是把崔鶯鶯——我老婆緊緊地抱在懷裏,我問她,‘後悔嗎?’她說,‘不後悔,後悔沒有早走片刻。’”
聽著黃岩的述說,我真不不希望再出現上次的一幕,犧牲一半的人,掩護剩下的人衝向大海。可是,他們明明隻回來了十二個人。“他們來了多少人?”我問道。
“人倒不多,一百來人的樣子。”
“這麼少?”
“是啊,可是一個領軍的文官說,隻要我們肯等,大隊的人馬還在後邊。當時我心裏一陣,我耽誤了這會已經把腸子都悔青了,誰還有心思再等呢!誰知,那文官說,隻要再等一會,到天這的時候,皇帝大人就到了。”
“他說的是劉邦?”田王問。
“是的,我們這才知道,原來劉邦就在我們的身後……這麼一耽擱,天就亮了,隻見遠處塵土飛揚,又來了一隊快馬,一開始不知道領隊的是何人,就見他們下馬上船,渡上了墨島,我這才看清,劉邦果然來了!”
“他可真小氣。”我說,我們給他送金子不說,就算是幾個陌生人,也不該如此興師動眾地加以阻撓。可是田王卻沒有說話。
“他上了島,沒有先來見我們,而上由人陪著,在島上轉了一圈,然後才來見我們,我還納悶,對付我們,沒必要親自來吧?誰知一個人對我們說,皇帝上來親自相送。”
一個黃門官手捧聖旨讀道:“……朕與田橫王,同起義兵抵抗暴秦,本不為敵,及得天下,恨不能日日相攜,同享富貴,奈何!手足相離,天各一方。每念橫之音容,夜不能寐,今橫在天涯,而黃金至,此德難忘,地老天荒。今差你等歸,捎信與橫,回,即封一字並肩王,千秋萬載,不複有悔!”
“就這麼放你們回來了?”田王輕聲問道。
“嗯,不過還有個插曲。”黃岩道,“劉邦最後說,為表示他的誠意,如有當即留下的,即給個萬戶候當當。封地即在即墨,所有被大海包圍之地,都歸其所有。”
“有人留下麼?”
“有。”
“誰?”
“我忘了。”黃岩道,“雖然他開出的條件很優厚,可我們多數人都覺得不可信,一開媽還真沒有人站出來,於是我問劉邦,‘要是我們沒有一個人願意留下來,你還放不放我們走?’他說,君無戲言,怎麼能出爾反爾!這時,站出來一個人。他說,考慮再三,也為了讓大家看看皇帝的誠意,他決定,留下來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