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表示?”田王問。
“他哭了。坐在龍榻上,哭了很久,鼻涕流了一龍袍都是,他就那麼——像個農民似地,用手一掐鼻子,擤一下,往地上一甩,然後就把手往龍袍上一擦,我們也不敢笑,也沒有人敢勸他。”
想像得出,劉邦在得知昔日的宿敵,給自己送來了數不清的金子時,是個什麼樣的心情。而眼下,他是多麼地需要這些東西啊。修繕王宮得花錢,安撫百姓得花錢,賞賜功臣得花錢,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而我們送去了多少?我記得,那是整整三垛,每垛一千五百塊,每塊重一千五百兩,分裝在三艘船上,才剛剛裝得下。這真正的是天上掉餡餅呀。
“我知道他為什麼哭。”田王說。我忙問,“為什麼?”但是他沒有說明。
“我想知道,跟你回去的那些人,都是個什麼結果。”
黃岩說,崔平帶去的二十四人,劉邦都給了封賞,讓他們回祖籍,沒有老婆的都派了老婆。黃岩帶去的三十七個人,在劉邦問道他們的想法時,他們異口同聲,都是一句話:放我們入海,去找我們的田王。
他們是:
黃岩,石龍,牛百歲,鄭和,姬米,馬長勞,劉貴,崔林生,武三月,魯速,田半畝,梁多多,林家根,宋來,寧波,宋江,宋翔,張有餘,張小小,徐虎,二牛,吳大,馬越嶺,郝年,肖向輝,石井華,魯前,陳滿,陳祿來,高山,孟常寧,孟家寶,劉良,郝壯,韓國貴,秦初七,廉根。
田王聽到這些的時候,他的眼圈紅了:“劉邦這人我還是了解的,你們這樣子,他不會高興到哪去的。”
“是的,劉邦的不悅我是看得出的,怎麼奈大家就是這麼一個心思,九頭牛也別想拉回來。後來劉邦開出了高價,他說,隻要想留下來的,人人封千戶候!”
“你們呢?”
“我們一看,劉邦是鐵了心不想讓我們走的了,於是假裝很高興,留了下來,但是暗地裏相互聯絡,打算等他不注意我們的時候,來個不辭而別。”
“這三十七個人,分別領了劉邦的賞賜,前三個月各自回家,見自己的家人,後來我聽說,每個人在家鄉都受到了當地人的歡迎。”
“怎麼這次來的隻有你們十二個人呢?”我不想往下聽,可是還想知道,三十七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眾口一詞,等到分開了,衣錦還鄉,一旦過上衣鋃無憂的日子,恐怕就不那麼心齊了。在海上漂泊,怎麼比得上現在的日子。
“我們約定,等雁南飛的時候,十月初一,就是我們聚齊的日子。然後,我就一天天的等……這期間,劉邦派人多次來看望崔大人,還把崔小姐接到宮裏去,一住幾天。”
“這是在探聽你們的虛實,我知道他就是這個樣子,不會放心你們的。”
“是的,有兩次皇帝親自來看望我們,這回他的車駕上了檔次,車上也多了金飾,四匹高頭大馬,一色的雪白,馬蹄子個個這麼大。”黃岩兩隻手掐在一起比劃著。
“但是我們約定了,十月初一那天,一起在墨島集合,登船出海,多等一天也不行,我們知道,每天田王會離我們遠一點,一天也耽誤不得。”
我想到了這三十七個人,身在各自的家鄉,與家人在一起,偶爾還要出席鄉裏四鄰的宴請,但是心裏在默默地數著日子,抬頭看著天上,有沒有南飛的大雁。
“我是九月二十那天悄悄出發的,崔平大人也想來,讓我給勸下了,但是,他把女兒推給了我,他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跟著田王闖蕩,強過無憂無慮的終老一地。’我們從長安出發,喬裝改扮,倒也沒有人注意我們,行了十天,恰好在十月初一那天到了墨島。”
“人都到了嗎?”
“都到了,三十七人,一個不少,可是,我們的船,在那個裏長的手裏,三艘大船,泊在墨島的東岸,每天都有人把守。”
“於是,我獨自一人去找那位裏長。”
“他怎麼說?”
“他說,奉上頭的命令,這三艘船不會給任何人,而且,他說,不幾日,就會來人接收這些船隻。我們聽到了這個消息,也隻好搶船了。”
“你們手無寸鐵,怎麼搶?”田王問。
這時有人來報,女人國已經在身後了,船隊往哪裏去。
“哪裏寬敞就去哪裏。”田王說了一句,又把臉轉向了黃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