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間的事可大可小，如果處理得不好，引起其他部族的不滿，便可以導致整個南境的動亂，我們自然要小心處理。怪隻怪你一切都做得太過精準，要知道，馥子的價格隻有業界的少數人知道，可以恰到好處的設計征稅方案，讓客間在夾縫中掙紮，積蓄他們的怨念，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玉若飛不慌不忙的解釋道。
“若飛果然心思縝密。都被你猜去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卿輝禮笑了笑，他這是不是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為什麼要這麼做？”玉若飛問道。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我就是要利用他們，擾亂整個南境，接下來便是整個聖朝。”卿輝禮的語氣忽然狂傲了起來。有些事，說開了，反而是一種解脫。
“原來，你的目的……是這座江山。”玉若飛低聲呢喃著，語氣卻是那般雲淡風輕，仿佛一切與她無關。
玉若飛的過分平靜反而讓卿輝禮感到心慌。“我要奪你心上人的江山，你竟然還可以這麼鎮定？”
“江山不屬於任何人。如今，薑氏隻是代為管理而已。若哪天管理的不好了，自然有其他有能者接替。其實曆史的發展就想四季變化一般，終會到來，也終會過去。”玉若飛的聲音輕輕地，淡淡地，仿佛一脫口，便會消散在風中。
聽了她的話，卿輝禮驚奇的睜大了眼睛。“沒想到，被若飛這麼一說，我這謀朝篡位的大逆不道就好像店裏換了一個掌櫃這麼平凡。”
此話一出，玉若飛忽然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道：“難道不是麼？在你的心裏，難道不是這麼想的嗎？你難道不是覺得自己比薑氏更有能力，更有資格支配這江山，才想要把它奪過來的嗎？其實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但一朝朝、一代代，從來沒有人會認為王位的轉移是像草木枯榮那樣簡單的事。知道為什麼嗎？”玉若飛的聲音忽而嚴肅和沉鬱了許多，“原因就在於，付出的代價不同。叛亂、戰爭……每一次的奪位之爭，都意味著無數鮮活的生命的隕落，而他們的死，不過是為了被用來證明，新皇更有能力統治這江山罷了。”
聽著她陡然轉變的語氣，卿輝禮的麵沉了下來。好一招欲擒故縱，經她這麼一說，所有的犧牲，仿佛都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私心而已。可仔細想來，自己卻找不出反駁她的理由。
“若飛，你太可怕了。”卿輝禮忽然笑了，“沒想到我所堅持的信念，卻被你這麼輕易的動搖了。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恐怕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我姓卿。卿，乃前朝的國姓。而我，便是那個被薑氏推翻的軒然王朝的皇族後裔。軒然王朝最後那幾十年的動蕩，使得卿氏早就沒落了，但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卻是始終延續著。沒落了的卿氏千方百計的想要找回當年的風光，而我便是他們的希望。在我的概念裏，天上本來就應該是屬於我的，是薑氏搶走了本屬於我的東西，所以，我自然要奪回。我已經做好了曆盡艱難的準備，這其中，所有的死傷，都是在為我的大業犧牲，他們應該感到光榮。然而，到了你口中，卻全然不是這樣了。”
玉若飛凝望著卿輝禮，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雙眼，似乎要看進他的心中一樣。看著微微的閃爍和搖曳，良久，才開口道：“其實我也認為：天下，有能者居之。然而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能力掌管天下的不止一個。而你，也不能保證自己就是那個最為勝任的人。即便讓你得了這天下，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卿輝禮出現想要推翻你，這樣無休止的爭奪，除了滿足那無止境的虛榮，還有何意義？”說著，她又不自覺的歎了口氣：“聖朝剛剛建立沒幾年，一切都是百廢待興。尤其是這南境，加之這場洪水，百姓們已經太苦了。你有成就天下的雄心，該有包容天下的胸懷。有時候，退讓，也是一種成就。”
這之後很久，兩人都沒有出聲，時間就在他們的相望中靜靜流淌。
半晌，卿輝禮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要跟我講這麼多？你說了那麼多，無非就是想讓我收手。與其冒這白費口舌的風險，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這樣不更可以永絕後患？”
玉若飛笑了，慧心地笑了，因為她能聽出，卿輝禮是真的動搖了。“我玉若飛向來自認還算聰明，對於冥頑不靈之人也向來懶得多費唇舌，所以，我說了這麼多，自然是相信它們不會白費。二來，我不是一個輕賤生命的人，能多活一人也是功德一件，不是麼？”
看著那甜美的微笑和狡黠的明眸，卿輝禮感覺自己的心在快速的淪陷。他不由自主的說道：“或許，我該考慮先贏得你，我相信，贏得了你便能贏得整座江山。我現在真的很嫉妒薑祁淩，因為他能同時擁有你又擁有江山，而我，卻什麼都沒有？”
卿輝禮說這句話的時候，兩人離得極近，他口中呼出的氣，在寒風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灼熱，打在玉若飛的臉上，有股說不出的曖昧。玉若飛微微偏開頭，躲開這曖昧不清的糾纏，看向卿輝禮的眼神中有了一絲無奈。他的話讓她不由的想到了那個預言，然而，這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心，他不懂。
“我自認還沒有重要到與這江山命運相連。能贏得飛兒的，是情；而能贏得這江山的，是義。自古情義多難兩全。敢問輝禮，若江山與我隻能取其一，你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