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於雪自蘇醒就沒有吃過東西,忙命人擺上早飯。熬得香濃的雞絲香菇粥,雪白晶瑩的茯苓糕,肉香四溢的肉餅,金黃鬆脆撒著嫩綠蔥花的千層餅,嫩滑嫩滑的蝦仁蒸蛋,還有一小碟切的細細的鹹菜絲。於雪不禁食指大動,胃口大開,一邊和陳氏閑話家常,一邊大快朵頤。不大會,就吃了一碗蒸蛋,兩塊肉餅,半碗粥。嚇得一旁伺候的劉媽媽,趕忙奪她手裏的碗,剩下的半碗粥不準他再吃。陳氏疼愛的說“你這身體剛好,可不能一次吃這麼多。回頭還得喝藥那。”於雪撒嬌的嘟著小嘴“不吃就不吃了,不過那苦藥女兒不要再喝了。”站起身,拍拍胳膊拍拍胸“好著哪,看,這身板。”陳氏、劉媽媽看她的搞怪樣不禁笑出聲,梨兒和屋裏幾個小丫鬟想笑不敢笑。
“多久沒有見到母親的笑模樣了。”於雪覺得鼻子發酸,眼眶裏熱熱的。連忙和陳氏告退“娘,女兒以前不懂事,對陸師傅多有不敬,今個一定誠心去和師傅賠罪。”陳氏欣慰的點頭“去吧。”
看著於雪的身影消失,陳氏示意屋裏的幾個小丫鬟退下,定定的看著劉媽媽說“你覺不覺得,雪兒自醒過來以後就透著古怪。如今變回了在邊關時候的模樣,隻不知這變化是好是壞。”劉媽媽輕皺眉頭,思考一會,方回道“老奴覺得是好事,將軍不在了,小姐隻能做大漠的胡楊,不能做這江南的垂柳。”陳氏歎氣“我知道,我的身體指不定哪天就沒了,大伯三叔未必能靠得住。隻是她若不學些規矩,嫁進侯府以後怎麼辦?”劉媽媽看她越講越傷心,忙笑著接話“自古姻緣天定,指不定未來的姑爺看膩京城裏拿腔作勢的大家閨秀,就喜歡小姐這樣的將門虎女。”陳氏幽幽的說“但願吧。”
於雪走到練武場外,腳步慢了,她真的害怕陸師傅。在心裏勸解自己,師傅雖然陰冷駭人,但那隻是表麵,他能從邊關千裏而來,處處維護照顧自己母女,可見是能夠親近之人。大伯、三叔全家,還有張君豪母子,倒是笑容滿麵,可心肝是黑的。
這麼一想,也沒那麼害怕了,推開大門走進去。練武場,陸師傅不準其餘的人進去,梨兒隻好折回於雪所住的落雪院。
陸師傅和往常一樣,這個時間已經練完一套拳法,背對著她,站在兵器架前,手裏拿著一把長劍,仔細的擦拭。
於雪第一次腳步輕快地走到陸師傅身後,輕聲喊“師傅。”陸師傅頭都沒回,聲音陰陰得問“你是何方神聖?”於雪愣怔一會,佯裝不解的說“師傅,何出此言?”一聲冷笑。“何出此言?你往日見我,眼裏都滿是厭恨,何故昨日在你的眼裏絲毫沒有?今日又是心甘情願來練武場。”於雪心裏琢磨,陸師傅在參軍投到父親麾下之前是一名走南闖北的鏢師,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會沒有見過,而且自己在母親眼裏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沒有陸師傅說話有分量。如果能有他的幫助,對付大伯、三叔他們,便會容易得多。
當下便把事情的種種說與陸師傅,她隻說自己和梨兒都掉入河中,便從昏迷中蘇醒。沒有說張君豪之後的事情,那種不堪,她不想再回憶一次,更無法宣之於口,那等於將自己永遠無法愈合的的傷疤,血淋淋的揭開讓別人看。“徒兒不知道那是昏迷的兩日裏所做的噩夢,還是真實發生,我重生回到悲劇沒有發生的現在。說是夢吧,它太過真實;說是重生,實在匪夷所思。”
陸師傅看似表情沒有變化,依然在擦拭手裏的長劍,可是心裏的驚駭,無異於掀起滔天巨浪。縱然走南闖北,於雪所說的重生真的聞所未聞,他更傾向於是她做的噩夢。也許,是將軍的英靈放不下小姐,特地將未來告知。無論如何,自己有負將軍臨終所托,讓於雪落到那般田地,是自己愧對將軍當年的救命之恩。
於雪看得出他其實並不平靜,因為他反複的隻擦拭那一把劍。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靜的仿佛可以聽楊柳細風吹過的聲音。好半晌,陸師傅停止擦拭長劍,將它掛回兵器架,轉過身,打量一眼於雪,聲音古井無波般的平靜,說:“你怎麼打算的,報仇嗎?”於雪老實的回答“想,但是不想此生隻為報仇而生。”陸師傅從這句話裏,突然感覺她是重生回來的,明顯成熟了不再那麼幼稚。“知道嗎,如果將軍不是將軍,他們想奪財產,對付你們孤兒寡母,根本無需費盡心思,隻需要二房無後一條便可。”“知道。”“上蒼即許你一個奇跡,就莫要辜負。”“是的,師傅。徒兒往日愚鈍魯莽,多有頂撞,以後自當改正,還望師傅莫要怪罪。”於雪極為誠懇的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