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重不生婆娑(2 / 2)

待兩人到了府門外,孟靜淵才告訴林昊,顧縭已經為他安排了位置:九華殿上的中郎將,隸屬公儀征手下的虎賁衛。這中郎將也算得是一個中級軍官了,不必戍衛軍營,亦無需輪調邊關,往常全是由公儀征這樣的貴族子弟充任。這種安排也算是給林昊的另一項特殊待遇了。聽孟靜淵這樣一說,林昊又依禮朝著皇宮的方向跪拜謝恩。

許妍君還待孟靜淵接下來道出對她的安排,卻見孟用那雙傾山醉玉的眸子斜睥了她一眼,似有所指,卻終是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林昊見許妍君一副癡愣在當場的樣子,心內又是一窒,剛得了差事的喜悅感都霎時少了一半。還未待許妍君回神,林昊便一把將她拉進了府中。

“你幹什麼!?得了你那小師妹賞你的一個看門官兒,還覺得挺美呢?一點骨氣沒有,窩囊死了!”許妍君見林昊竟略有幾分怒意的看著她,心裏頓時騰起一股怨氣,想起今天在九華宮中受到的羞辱,她下意識的就把一切都歸到了顧縭身上。

“那你還想怎樣?咱們都糊裏糊塗的來了這裏了,現在又沒什麼回去的法子,能有目前這個局麵都是萬幸了!”一向溫柔小意的林昊也終有些受不住許妍君的冷嘲熱諷,更何況眼見著她幾次三番對另一個男子流露出仰慕之意。他過去萬般忍讓,可此時,他所剩無幾的尊嚴也終於受到了挑戰。

“那顧縭她憑什麼就白白得了這一切?!我們都是一起來的!為什麼偏偏就是她?!”許妍君此刻心裏滿是那皇城的恢弘大氣,九華宮裏的珠玉生輝,最要命的,還有那個俊美無雙的男子對著顧縭的溫情脈脈。越是這樣想著,她心中就越像擰了個疙瘩,既然都是到了一個新的世界,為何她許妍君就不能改頭換麵,重新來過?!

“在昆侖山的時候,人家不都說了麼,她就是這個命!既然我們注定是普普通通的人,那就踏踏實實的過,有什麼不好的?你看這個宅子,住的不比你過去那個家好多了?”林昊見許妍君說著又激動起來,不一會便眼圈微紅,一雙美目中淚光爍爍,頓時又心下不忍,隻得溫言相勸:“何況你看,顧縭她莫名其妙就挑了這麼大個擔子,也未見得比我們過得快活嘛。”“我看你就是個胸無大誌的窩囊廢!”許妍君聽了這話,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想著最開始本就是圖個行路方便,林昊這倒貼的壯勞力用著也就用著了,不想給了他一點顏色,他就真把自己當棵菜了。想到這兒,她腦海中又依稀浮現出孟靜淵那張豔絕無雙的麵龐和睥睨天下的霸氣之姿,心內不由得一陣火熱。

從此刻起,在這個再無人認識她,再無人知曉她的過去的地方,她許妍君就要開始一個嶄新的人生了,哪個不長眼的想擋她的道,就莫怪她翻臉無情!暗暗下了這番決心的許妍君再也不願瞧林昊一眼,直直越過他便跨進了自己那一處小院。

蒼涼的月光下,獨留林昊一人撐著一個搖搖欲墜的軀殼,和一顆被狠狠碾過的心默默僵立在夜霜之中。他又一遍開始努力,努力的勸說自己忘記妍君的刻薄無情,再掬起她罕見至極卻美的攝人心魂的笑靨,一點點溫暖自己冷極的心。

同一片月華下,九華宮中的顧縭此刻也是難以成眠。想著晚上發生的事,杜姍的事,她揮退了甘英,獨自在後殿漫無目的的走著。不覺間,就走到了一處名為含章的偏殿。隻見殿外的庭院裏落著一地清輝,其間遍種著瓊花玉樹,一個借勢成景的清池畔,築著幾棟古樸的石亭燭台,有青石鋪路直至池邊。

“陛下!”顧縭剛想邁步踏上那青石小徑,身後卻傳來一聲輕呼。顧縭回身一看,發現原是公儀征。此刻他似是正在值夜,一身銀光鎧甲,長槍反手持於身後。

“陛下,夜深露重,切莫往水邊去了,屬下再撈陛下一回倒是無妨,隻怕陛下的身子受不住這女貞潭的寒涼。”公儀征本是個規矩刻板的性子,此刻見顧縭一身薄衣行在這夜色裏,那份弱不禁風的孤寂,縱是他見了,也不由得心生憐意。不由自主的,一句略帶幾分調笑的話便脫口而出。

“此潭何故名為女貞?”顧縭也聽出了公儀征的勉力安慰,那一句關心,如一陣暖風堪堪驅散了籠在她心頭的一片寒霧。她解意的淡笑回身,問起了這個名字的由來。

“百年前,懷風殿下的母妃自沉於這碧潭之中,先皇沉痛,更此潭名為女貞以示追思。”見顧縭露出驚詫的神情,公儀征繼續道:“懷風殿下的母妃,乃是先皇的寵妃陶唐夫人,生的清麗無邊,貌美絕倫。當年姑射王來朝,一見之下驚為天人,竟不顧禮法,以姑射十二城為聘,向先皇求娶陶唐夫人。一時間,自後宮到民間,都將此事傳的甚囂塵上,皆言她性妖冶,不守婦德。陶唐夫人無法,隻得一死以示清白。”

聽得這其中舊事,顧縭不由得暗暗心驚,回想起那個光風霽月,溫潤如斯的懷風,真不知他又當如何麵對這般喪母之痛:“那彼時,懷風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