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心底一直湧動的情緒在一瞬間崩潰決堤,在看見他的那一刹那,我才會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夠傻傻地看著他一步步走到我麵前,用最強硬的語氣攜卷著那麼強烈的感情開口:“你逃啊,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還能逃到哪裏去?”語罷,便忽然伸出手,將我緊緊地箍進懷裏。那雙手臂是那麼熟悉而有力,懷抱裏的溫度依舊是那般灼熱,似乎在一瞬間就能夠將我心裏好不容易築起的冰牆融化殆盡。

他將臉深深地埋在我的頸窩裏,如同一個受到傷害的孩子一般,帶著那麼深刻的恐慌和失而複得的喜悅:“天涯海角,碧落黃泉,不管你逃到哪裏,我都一定會將你找到!”

“不管你換了名字,換了身份,甚至換了容貌,我都一定會將你找到!”

他緩緩放開我,深邃的眸子深深地望進我的眼睛:“所以,你不要再想逃避。即便是想要懲罰我,也不要用消失這樣的方式。”

我的神情有微微的凝滯,原來,他已經知道了。想來,定然是西魯克氏坦白地告訴了他。那個女子,當真是如此愛他啊。連一丁點兒的傷心,都舍不得。可是我憑什麼去剝奪別人幸福的資格,我又有什麼資格介入人家原本美好的家庭。

用力推開他,掙脫出他的懷抱,即便心裏是那麼的不舍。這幾年來的等待,似乎隻是為了這樣一個溫度,和這樣一種目光,可是,我真的不能。不能接受他的妻怨毒的目光,不能麵對日後他為了大清江山留給我的背影。不能……

福全的眸光在我的動作之後,驟然一暗,緊皺著眉開口道:“我知道你怪我,我願意做一切事情來補償。”

我苦笑,果然是這樣。仿佛是堅信,所有的一切你都能夠補償得過。

“你從沒問過我,想不想要你的補償?”我緩緩執起麵前已經冷透的茶,冰涼的感覺自舌尖蔓延開來。微微的苦澀。

“我已不是當年的若淺,如今的我是全新的沈宛,是決心終老江南的人。王爺不必如此記掛。”

我這話徹底地將他潛藏的怒火激起,他飛快地欺身上前,將我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無法平複的呼吸起伏著的胸口,還有滿眼的痛處,無一不讓我深切的感同身受。我明白你的痛,可是我不能讓自己在之後的日子裏,更加地疼痛。我終究是自私的。

我說:“福全,你有你的人生,你有你的世界。我也一樣。我很自私,我不希望自己在以後的日子裏,被你以大清社稷為重的理由拋諸腦後,我希望能夠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味地為你而活。我受夠了在宮裏勾心鬥角的那個自己,反而無比懷念起當日沒有進宮前的白若淺。我想要生活的簡單一點,踏實一點,即便是清貧,即便是困苦,都沒有關係。”我看著他的眼睛,“你為我造竹屋,隻是造出了一個世界的形,而那個世界,是空曠的,沒有靈魂的。你可懂?”

“我要的,你給不了。”

福全被我這樣的一番話生生怔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而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我轉過身緩緩朝屋內走去。片刻,聽見福全在身後開口:“等等。”

我停住腳步,微微側過身,看見他從身後的侍從手中,接過那個竹籃子,那個雪白的小身影就這樣竄入我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