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他能幫助我獲得的”,而不是“他能給我的”。
不得不承認,他切中了我的心坎。
離開圖爾丹的府邸回到沈府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擦黑了。一個人坐在房間裏想著圖爾丹今天說過的話,如果想要徹底地跟過去割裂,那麼就必須要離開這片還能每天收到他們消息土地。如此,便隻能離開這個國家。可是,真的要隨圖爾丹一起走麼?我……真的舍得麼?之所以沒有立即逃出大清的國土,是不是就代表著我還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消息。是不是就代表著,我心裏還殘存著希冀,希望他們能夠找到我。我用手撐住額頭,下意識地咬住嘴唇。
下一刻,一雙微涼的手撫上我的唇角,那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別咬嘴唇,你每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大多是做出了最壞的決定。”
我抬起頭,呼吸裏彌漫的都是清新的白蓮氣息,眼眶有微微的酸澀,卻也隻能提起一個笑容:“堂堂納蘭公子怎麼也做了梁上君子了。”
公子在我麵前坐下來,並不打算答我的話,隻是自顧自地把玩著桌上的茶杯,聲音依舊溫柔:“淺淺,你動搖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但見他緊緊地握住了那青瓷茶杯,那麼用力,仿佛要將心裏所有的憤怒都投諸於此:“我從京城一路跟著你,怕你有任何的閃失,可是如今,你已經決定要將自己交給另一個男人,就此隨他離開了麼?”他頓了頓,滿眼憂傷地看著我:“淺淺,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我一直在你附近。”
“我並沒有求你。”我別過頭不看他。半晌隻聽見他苦笑道:“是,你並沒有求我,可是即便是我求你,你也不能留下來麼?”
求我……
我猛然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那清淡的眉眼,染上了一層濃濃的悲戚,仿佛是傷的那麼重,已經好不起來了。那麼高貴的公子,竟然說求我,憑什麼,憑什麼要求我。我瞬間混亂了所有的神經,隻能用手托住額頭:“公子,你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公子苦笑:“倘若不是如此,又當如何呢?”
“明知即便將你追回去,你也斷然不會再選擇我,可是哪怕隻是看著……隻是看著你幸福,也好啊。”他拉過我的身體,迫使我直視他的眼睛,“淺淺,跟我回去吧,即便你最後選擇的不是我,也沒關係。不論如何,不要剝奪我繼續望向你的機會。”
那一刻,我覺得所有的心痛都在瞬時湧了上來,我一下子站起身,指著他拚命地喊起來:“你口口聲聲地說讓我回去,可是我回去能做什麼呢,你們有哪一個人的生命裏有我的位置?公子,你根本不懂我為什麼逃,我逃是因為那裏已經沒有任何一寸土地能夠容得下我,已經再沒有誰需要我為他停留。我已然是多餘的了,既然如此,你又憑什麼讓我回去眼睜睜地看著我愛的人跟別人在一起。你隻道我剝奪了你守望的權利是殘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讓我就這樣望著守著,心裏卻流著血也是另一種狠心呢。你怎麼忍心,讓我這麼痛呢?”
我癱坐下來,用手狠狠地抓住胸口的衣衫:“公子,很痛啊。你知不知道……”
半晌,公子站起身,伸出手試圖如常那般撫摸我的頭,可是卻生生停在了半空中,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那聲音裏仿佛蘊藏了那麼龐大的悲傷:“淺淺,對不起。”語罷,便大步離開。我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背影,卻依舊挺拔如初,那一襲勝雪的白衣,仿佛是天地間最澄澈的美景。是我最初愛上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