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回過神，欠了欠身道了聲“皇上萬福”，然後低下頭繼續發呆。想來他許是害怕被人知道自己出現在一個奴婢的房裏，所以連通傳都沒有，就這樣衝進來了。我不由得撇了撇嘴，你倒是怕人說閑話，連“敲門”的程序都省了，也不問問人家願不願意讓你進來！
“看來，你過的還不錯！”康熙環視了一下我的房間，然後自顧自地走到榻上坐下來，目光落在桌上我喝了一半的茶上。我壓抑住心裏翻騰的情緒，神色如常地踱至一旁，重新倒了一杯放到他麵前，然後垂首後退了一大步，盡可能遠地看著他。
他仿佛是察覺到我的異常，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那一絲邪邪的笑容，讓我的腦海頓時閃過那日的畫麵，下意識地繼續向後退了一步。
康熙沒有抬頭，隻是看著手中的茶：“再退還能退到哪裏去？”
我的身體因為他的這一句話僵硬在原地，抬起頭不免有些氣憤地望向他：“皇上打算讓我退到哪裏去？”
康熙執杯的手微微一滯，神色瞬時冷了下來，抬頭定定望我，仿佛想要以此洞穿我的靈魂，直直刺入我的心底：“退到朕身邊來。”
我冷笑：“那豈是退，分明是進！”
“那便進！”康熙打斷我接下來的話，淺呷了一口茶，“不自稱奴婢了？”康熙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戲謔，我卻忽然冷笑出聲：“我已然犯下大錯，皇上都沒有將我拖出去砍了，不過是一個稱呼，你又怎麼會介懷！”
康熙不語，依舊低頭喝著茶。我的心卻一下子冷了下來，我和他都明白，剛剛的話，不過是我的試探，我想知道，我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他這樣不置可否的態度，等於默認了我的話。震驚過後，便是如常的平靜。思及此，我不覺輕笑出聲。
“笑什麼？”
“笑我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得到這麼多人的特殊照顧！可是這些打算給我特殊待遇的人，卻從來都沒問過我，是否願意！”
康熙眼中神色一凜：“你以為，朕為何要留下你？”
“恐怕其中原因，隻有皇上自己知道。我又從何而知！”我別過頭不看他，屋內出現了片刻的沉靜，然後康熙的聲音響起在耳畔：“若是朕說，朕自己也不清楚，你可信？”
我微微一愣，轉頭望向他，隻見他正目光灼灼地望向我，這樣的神情是那麼的熟悉，仿佛在誰的眼中也曾分明地見過，隻開口應道：“信與不信又能如何？”
康熙冷笑：“你倒是很會將問題丟回給朕，不過，即便是你不信，也無妨。”語罷，他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走向門口：“今兒個來隻是想告訴你，收拾收拾準備去乾清宮當差吧！”
“什麼？”我驚訝地望向他，但見他眼底早已收斂了剛剛泄漏的神色，再次恢複成那一泓深不見底的潭水，其中斂藏的浩大波瀾是我永遠無法企及的世界。
“你該明白，在這裏沒有你反駁的資格！”他頓了頓腳步，微微側過身看著我。
我苦笑：“我可以去，但是我想求你一件事。”
康熙沒有出聲，我上前一步開口道：“求你，放過納蘭公子！”
我不知道我這話究竟會不會有用，或者隻會更加激怒他，但是終究是要試一試的。半晌，隻見康熙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仿佛針紮一般渾身不自在，卻強迫自己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